一路而去,到了京城尽然误打误撞的有幸碰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倏然间雪就大了起来,鹅毛般纷纷落下,在肩上,身下的马匹上,还有行人乌黑的密发上。
世界都被一片银色包裹,让人犹如身至仙境,不可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莫无有些喃喃道。
侧身余光瞟见白寒正在专注的看着她。脱下战甲,依旧一身白衣,更像一个翩翩公子,可眉宇间仍然可细瞧出杀伐之气,绝世无双。
有一个想法她存在很久了,在雪景下更是呼之欲出,便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了出来,“白寒,如果……真的有我们想要的太平盛世,我们都只是普通的子民,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白寒有些消瘦了,一侧脸,下巴处便愈发的棱角分明,清俊的好看。
没有多加思索,白寒轻声道:“一林,一屋,两人,足矣。”
可眼中的深沉却让人无处闪躲。
白寒心中所想,亦是她心中所盼。
“一林,一屋,两人,足矣。”
莫无有些开心,但还是调皮的问了一句,“这个人是我吗?”
完之后,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怎么来无耻了。
白寒轻笑,和莫无在一起,总是会不经意间被轻易的挑动了心绪,连着神魂一起久久不能停止震颤,“唯你一人,无儿?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莫无耳垂有些热,即使轻轻摩挲的雪花落在了上面也久久不能散去。
心里却嘀咕着,“若没碰到我,那岂不是只能一人了……”
胯下马儿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许多,青砖薄雪,一步一印,冬日里的京城还是和以往一样繁华。
这个坐拥天下的地,日日都是如此,内朽外中。
莫无没去别的地,先回了长租的院,眨眼间的光景,这里竟也成了大半个家,几步之外一看到那谈不上致的门框,便已经有些兴奋,归家之感。
近了才发现门是紧闭着的,十七猛然一推,框顶的雪被猛然惊到了,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十七疑声,“好像没人?”
莫无也紧步踏了进去,果然,院子里的石凳,石桌上都落了一层薄雪,洁白无瑕,没一点点折痕。
她有些着急的左右扫了一圈。
“老家主是不是回去了?”
回去,去哪?莫无一时没缓过来——回清风了,看样子,应该早就走了的,自己都不知道。
“应该是吧……”,莫无有些落寞。
十七毫无怜惜之心得将石桌上的雪两手刨干净,雪应当落的很轻,没留下一丝的水痕。
“那我们也要回去吗?”十七没注意到莫无先前一瞬的落寞,问了一句,莫无没吭声,他便知道自己又多嘴了,“算了吧,姚神医不也没在吗?谢务卿应该在,我去问问他总行了吧!”
“不用去了。”莫无道,“你还没走两步,那傻子肯定已经眼巴巴的不请自来了,你多走两步不累的慌吗?”
十七:“……”
的也是!
没等多久,莫无刚将屋门打开,十七生了盆火,去去寒气,外面便传来了无比喜庆的叫喊声,“莫无,你总算回来啦……”
谢务卿跑着进来,他那一嗓门已经引起了路过的零星两人驻足,在助上他欢快的步伐——总觉得,多半是来讨债的,而这债主应当是潜逃多日了的。
莫无无奈的挑了挑眉,“商量个事?”
谢务卿一愣,“什么事?”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大喊大叫啊?”莫无欲哭无泪道,“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我叫什么了,路人大概也都知道了……”
“这不挺好的吗,你不喜欢吗?”
莫无:“……”
喜欢你个大头鬼,她只想做一个低调的隐形人。
待感觉到一丝冷意,谢务卿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衣襟,往火盆旁凑了凑,才从冷清冻人的屋子里想起了来意。
“对了,莫伯伯让我告诉你他回清风镇了,让你回了京城先不用回去,照顾好自己,万事心。”
爷爷果然回去了,理应现下在京城待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年都没过,自己还没回来,为何急匆匆的就回去了,莫无隐隐有些不安。
“姚爷爷呢?”
谢务卿:“我师父啊,回药谷了。”
姚镗没和爷爷一起回去。
谢务卿看莫无有担忧之色,怕自己把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搜肠刮肚了一番,好像也没有。
只得干巴巴的道,“莫伯伯和师父一起走的,他呢可能觉得京城无聊吧,我师父宝贝他那些药草的不得了,这次出来这么长时间指不定有多肉疼呢?师父一走,莫伯伯一个人难免无事,京中过于哄闹,不如回去清闲。莫伯伯让我告诉你,他一切都好,回去自在些。”
莫无一想也是,回去也好,这京中她一个人就行了,万一再有个什么事,也少受些波及。
“莫无,你瘦了……”
“啊?”莫无一怔,她瘦了,自己都没注意到,谢务卿这平时心中不装三两事的居然注意到了,她不免有些错愕。
心下还是一暖。
看啊,还是有人记挂的。
“所以啊,你要不要去十香楼啊?”谢务卿道,“我哥摆了宴席。”
落无痕知道自己回来了?确实许久未见了,但也用不着这么隆重的接风洗尘吧……
莫无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时候她总觉得一切都是大梦一场,她还是随意的叼着狗尾巴草一寸一寸的将清风的山水踏遍——虽然也没多大的地,还总幻想着走出去。京城,南疆,北地,这些不曾想过的地还是固守在她那凭空臆想的话里。
谢务卿的吊儿郎当,落无痕的深不可测,白寒的心意相知却都在告诉她,并非大梦一场,该睁眼了。
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将她云游天外,感慨半生的思绪拉了回来,谢务卿看莫无发愣,心道:“怎么总觉得这妮子不爱话了……”
便开口道,“你去不去?”
“十香楼吗?去!你那有钱的哥请客,干嘛不去……”
谢务卿十分天真的看着莫无理所当然的尊容,煞有介事的道,“没请你啊?不过确实请了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蹭饭。”
莫无:“……你若是下次话再一半我弄死你!”
谢务卿上下嘴皮子突突了两下,此刻将莫无与闻音坊的姐姐们一对比,简直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出了院,雪已经渐渐停了,厚厚的铺在脚底下,人一踩上去必得有细微的下陷感,各个作坊前都有人拿着扫把轻轻的各自扫着门前雪,一会才好开门大吉。
莫无长吸了口初雪的寒气,从口中沁到了肺腑里,脑子也清明了几分。
“谢大夫,大雪天还出门啊,是不是又出诊去了?”一个扫雪的大汉笑着问道。
莫无有些好奇的看着谢务卿正经八百的摆了摆手,几乎温和爽朗的回笑着,“不是,今日不出诊,看朋友去了。”
都过了一条街了,谢务卿的架子还得意洋洋的高高挂起,莫无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回事,看样子名头不啊?深得父老乡亲赞扬啊。”
“那是自然”,谢务卿笑意欠欠的道,“入了冬病灾便会多些,尤其是老人孩子,别看只是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了命呢?”
这话倒是不错,莫无也跟着点了点头。
谢务卿边走边,“所以啊,我就每隔几日便在街上出一次诊,诊金收半,比医堂里便宜了不少,自然来看的人就多了,声名在外……”
谢务卿一旦嘴上开溜就大刀阔斧了起来,莫无无端有些脑壳疼!
还好前面就是十香楼了,一段时日没见,换了新的招牌,鲜红的漆将牌子刷的明亮,衬着边上高高摇曳的两个大红灯笼,整个门口很符合落无痕的气质……一样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