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去倚波桥的向嘛。
萧珉突然拉住缰绳,停下马,从兜里掏出个布条。
“你要干嘛?月黑风高,要弑君不成?怕我叫喊,故而塞住我的嘴?”
萧珉将我的脑袋轻轻转正,面朝前,替我蒙上了眼睛:“陛下最近忙得都流鼻血了,还有心思想这些话里的情节?”
大呆继续匀速前进。
“起这个,我最近看了一北吴进口的绘,作者据是北吴当红的漫绘家,等我看完,要不要借你啊?”
“什么题材的?战争?言情?喜剧?“
“我还没看呢。“
萧珉这个人有时候真挺贱的,嘴上对我看话、绘、野史的行为不屑,每每看到的又死皮赖脸问我借回去。
“话,你去年春天问我借的那还没还呢吧?
“是吗?什么名字啊?”
过了这么久,我怎么记得。
“《陛下务农记》啊。”
我胡扯了一个名字,他回去一定一顿好找,怎么都找不着,然后我就可以威胁他,他不重信义,好叫他再给我买新的。
马停了,萧珉将我抱下来,牵着我慢慢往前走。风过处,我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不止一个,有很多,藏在夜风中。
可按照我脚下这个坡度,是倚波桥无疑嘛。
“搞什么神秘。“
我们在桥顶驻足,我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竟真的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风光。
桥下的曦河静静流淌,两岸的桃树沿着河流绵延到目光不及处,秋天没有桃花,桃树显得有些单调,此刻却浑然不觉。两岸桃树之间牵起了细丝,细丝上缀了花灯,在桥上远望,曦河变成了一条灯河,绵延数里,将天边烟火的璀璨都比了下去。
细瞧近处灯上的图案,有月宫折桂,有嫦娥玉兔,倒是应景。
风铃声浑然成曲,花灯微微晃荡,曦河水缓缓流淌。
我觉得,今晚会有质的发展。
“风铃是挂在树上吗?“
萧珉点头,牵起我的手:“走,下去看看。“
我被他牵着,沿着曦河边慢慢走。
铃铛声就在耳边,我停在一棵树下,伸手,果真在枝叶间找到了一个铃铛。
“曦河的盛景只在春天,桃花一谢,其他季节显得太冷清了,这铃铛以后也挂着吧,挂着好。“
我往河边站近了一些,伸手想够一够花灯,但这个花灯上的图案,有些不一样。
这画的是一个男孩在摇篮边静静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我有些疑惑,心里好似有一个答案,我看向萧珉,他示意我沿着河岸继续走,继续看。
下一个花灯上,是男孩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女孩紧紧搂着男孩的脖子,咧着一张只有大门牙的嘴,笑得很是开心。
再下一个,女孩长大了一些,她躺在一叶舟上,双手交叉枕在脑袋下,翘着短腿,怡然自得,舟载着她和一个大包裹,顺着水流飘荡。
看到大包裹我就知道,画里的女孩是我。
再往下看,女孩趴在山石后面的桌子上呼呼大睡,池塘对面的水榭里,几个少年在听课。下一个,少年拉着姑娘在天清山看枫叶,两人坐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少年亲吻了姑娘的额头;下一个,两人迷路,在山谷里相拥而睡……
这都是我们之间的记忆。
还有,我在书案前为他画北疆图册,他对着烛火为我雕刻发簪,我们一起穿街走巷,听书喝茶,骑马蹴鞠……还有一个比较尴尬的——
我捂住脸:“你知道那年除夕我强吻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萧珉拉下我的手,微微低头,直直地瞧着我:“我是醉了,还没有醉得不省人事,更何况你将我拽下树,疼得我酒醒了大半。“
“原来这些天,你还忙活了这个。累吗?”
“布置倒是不费事,就是画画花了好几个晚上。你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我都想画好。”
好,可太好了,高度还原,把我的贼眉鼠眼、猥琐慵懒表现的淋漓尽致。
“试探这么些天,有些话我们该讲讲清了吧?”他将我拥入怀中,笑意温柔,“这么些年,我对你的心意,旁人都看得出,怎么就你不能笃定呢?“
我心下动容,环住他的腰:“我也是为你着想,除了我,你没好好跟别的女子接触、了解过,皇考临终前是不是交代你要照顾我?我怕你将我当作责任,误把习惯当成男女之情。“
“那你呢,你又怎么确定自己对我是情,而非习惯?“
“我自然能看清自己的心意呀。“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呢?”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你并没有十二个时辰完把我拴在身边,我不跟别的女子接触,是因为自己不愿意。认定了你,那就是你。“
认定是我,就是我。有时候万般纠结,其实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化解。
他突然正色问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可有戴着?”
我扭头指着发髻上的桂花发簪:“戴着呢,你看。”
“不是,我是项链,你的生辰礼物。”
每年我生日,萧珉都是投我所好送一些外地的吃食,或是新的话、绘,他知道我对首饰胭脂之类的不太敏感。但唯独我十四岁那年他送了我项链。
他送的,我肯定是一直戴着的呀。
我伸进衣领里将项链掏出来:“戴着呢戴着呢。“
“那你,可有打开过?“
这个项链的坠子是用金丝编成的一个盒子,约摸只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我从没想过可以打开。
“没……没有……“
萧珉扶额:“果然,我就应该让你当面拆礼物的。你现在打开看看。“
巧的金丝盒,里头躺着一块木牌,有淡淡松香。
“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我凑到河灯下,仔细研究,字很,刻出来实属不易。
“唯愿君心
似我心。“
“那年除夕过后,我见你轻薄了我却丝毫不在意,以为你根不在乎……我十分害怕,怕你不晓得我的心意,又不敢吓到你,就用了这个法子。你生日后,对我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像对待兄弟,我一度很伤心,以为你是用这种隐晦地式拒绝我。后来想想,以你的个性,要拒绝定是把我叫出来打一顿,当面直,才不会顾忌我的面子含蓄地拒绝,我便想着,你很可能压根没打开过。”
原来我纠结这么久的事,好几年前就有了答案。双向暗恋挑明的感觉真他妈太好了。
我承认,那会儿我对萧珉确实没那个意思,因为我没那个意识,压根没往男女之事上想。
“你故意召见潄石,想让我吃醋,你可知我有多开心,我以为接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不料你又开始纠结起来。”
我捶了他一拳:“你知道我没打开,为什么不再告诉我一次,那我就不纠结了嘛。”
“陛下是一国之君,想收微臣进宫,还要微臣主动开口不成?”
“可我也是姑娘家呀,哪有姑娘家求婚的。”
萧珉笑出了声:“果真长大了,知道自己是姑娘家了。所以我今晚就来问问陛下,可愿意收微臣进宫,贴身服侍呢?”
自然是十万个愿意,他知我是将死之身,还愿意与我共度余生,我虽然不忍切断他之后所有的桃花,却也实在抵挡不住眼前的一切,他为我做的一切。
我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他眼中是的我,我的眼里也是的他。
“自然十万个愿意。”
白瞎老子苦闷这些天,去他娘的直接法间接法,这个时候,亲上去就对了。
花灯下的曦河波光潋滟,烟花在头顶的天空开得绚烂。它们消逝地很快,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好希望这一刻永恒。
眼角湿湿的,有泪水滑落。
我的临终愿望清单又完成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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