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手中执着蜡烛打开房门。
听到开门声,司增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他的娇妻。
她眼中满是担心,烛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异常苍白。
“还没睡吗?”司增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扶着她。
梨用右手握住他扶着她的左手,“太困了,睡了一会儿,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所以出来看看,“如何了?”
司增轻笑着看她,“救不了。”
梨眼眶瞬间湿润,之前他从不提及她的母亲,她也不曾多问,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
“虽然我与母亲接触时间不长,可她她毕竟是你母亲啊,真的救不了吗?姨娘不是母亲不可能杀父亲吗?那个叫良子的也没办法?”
司增握着她手的右手微微捏紧,“没办法。”
“那你”梨担忧的看着他。
“无碍。”司增轻声安慰道。
“司增,我是你妻子。”梨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无碍?怎么可能?自昨日从司家布坊回来他就一直心绪不宁。
司增看着面前梨仰起的脸,喉间忍不住发出一阵‘呜声,他一把将梨抱进怀里,眼泪再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他死死的抱着梨的肩膀,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即使如此,他还是心的避开她并不显眼的肚子。
他也即将为人父,母亲内心的酸楚,他此时似是能够体会到了。
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可以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他的骄横,他的无理取闹,他的口无遮拦。
别人眼中谦谦公子模样的他,在母亲面前完就是一个混蛋。
她就要离开他了吗?他多想再听到母亲对着他大骂,“司增,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梨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对他,她完能感受得到他的悲伤。
————
珞魅出现在吾念居苏悟的房间里。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身穿灰色锦袍,衣服的暗纹跟她昨日在司家布坊看到的一样。
“你是司灼齐?”苏悟问道。
男子礼貌的回答:“是。”
“他怎么在这里?”苏悟问珞魅。
珞魅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问道:“查到了吗?”
“嗯,城中司家布坊的周阮。”苏悟又看了一眼司灼齐,才对着珞魅道。
“周阮?”司灼齐似是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苏悟提醒他:“距离司府不到两里,原来叫周家布坊。”
“齐贺之女?”司灼齐道。
苏悟并未问那掌柜的叫什么名字,同姓齐,应该就是他了吧。“嗯。”
“她为何要杀我妻子?”司灼齐又问。
“世间仇恨千千万,谁知道你哪句话让她生了恨意?如今再去追究这些也是无用,凶手就是她,你可以走了。”
苏悟不喜司灼齐,所以态度也没那么友好。
“苏悟。”珞魅瞪着她,意在警告。
苏悟侧过身去,不再话。
司灼齐却耐心的解释道:“我等等若芊,若她想与我同行,我们也好有个伴儿。”
“等?你这是希望她再死一次?”苏悟拧眉看着司灼齐,心中怒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声音也不免大了些
“你若让她与你同行,等着她死就好了,何必求珞魅救她?你现在是要等她活过来再死一次吗?”
“我”司灼齐听着苏悟的质问,有些局促,“我是想看看她的选择。”
“若我是她,我宁愿自己死的远远的,也不会跟你同行。”苏悟斜他一眼,生气的道。
“苏悟。”珞魅再次出言警告。
司灼齐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董若芊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看在他最后替她一死的份儿上,她会不会原谅他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无视呢?
应该会的吧?她是那么的善良,不过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才会无理取闹了这么多年。
在杜了了母女这件事情上,他们都有错,既然都已经开,她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他期待着。
“你先回去吧,等明日她醒来,我再叫你。”珞魅客气的跟司灼齐,“她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孩子话总显幼稚。”
“谁”谁是孩子了?苏悟被珞魅瞪了一眼,吓得将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司灼齐对着二人行了一礼,慢慢走回白雾里。
“你不是执念消除了,他就会离开吗?为什么都告诉他凶手是谁了,他还赖着不走?”
看到司灼齐离开,苏悟对着珞魅嚷道。
珞魅白了她一眼,从她身侧走过,坐在凳子上,慢慢品茶。
“你怎么不理我?”见珞魅不搭理她,她尴尬的撇撇嘴,走到珞魅身边坐下。
“气出完了?”珞魅瞟她一眼。
“我又不是在替自己出气。”苏悟声的着,看珞魅这架势,看来她是惹祸了。
“替谁出气都不行。”珞魅狠狠的放下杯子,厉声道,“你的任务只是帮他寻到凶手,救他想救的人,至于他自己要做什么是你能左右的吗?”
“救了她,又期待她与他一起死,他这么混蛋的想法,你觉得就没问题吗?”
苏悟也来了气,“你看着自己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选择死,难道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珞魅叹口气,“被冤枉而死,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交换魂魄之后,她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死,难道给枉死的人这样一个选择的机会,不会让你心里得到一点儿安慰吗?”
听到珞魅语气中的无奈,苏悟的语气也柔和起来,
“可看着自己刚刚救起的人转身离开,会让我有种挫败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否是她/他所愿。”
“只要让她/他最亲近的人相信她/他的清白,这一切就值得,也正是他们所期望的。”珞魅道。
苏悟不再什么,不管值不值得她都会继续做下去,每一件事情的真相都需要有人知道,每一个被冤枉的魂魄都需要得到救赎。
————
整整一夜,司增将自己曾经做过的混蛋事情都告诉了梨,梨只安静的听着。
天色渐渐亮了
“要去送她一程吗?”梨从司增的怀中钻出头来问道。
司增摇头,“我哪儿都不想去。”
他不想让母亲走的不安心,如果可以,下一世让他用一辈子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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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念居门口,梁亦念拦下苏悟,“当真救不了?”
“救不了。”苏悟道。
梁亦念无奈,只得让开。
断头台上,一对男女在与董若芊话别,男子不舍的拉着董若芊,像是有千言万语。
女子轻声哭泣着,将篮中的饭菜端出来放在董若芊面前。
苏悟扫视一周,并未看到司增的身影。
午时三刻已到
苏悟跟着一众刽子手走上断头台。
台下除了伤心欲绝的司家大公子和他的妻子外,没有司家的其他人,就连让她来救董若芊的杜了了也不曾出现。
苏悟手起刀落,结束了董若芊的性命。
抬头的瞬间,苏悟看到远处的身影。
那人站的笔直,距离断头台很远的距离,可苏悟好像就是能看到他的悲伤朝着这个向奔涌而来。
是司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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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亦念站在吾念居门口等着她。
见到她出现,朝他走了两步,问道:“如何了?”
“人头已落地。”苏悟道。
“当真没用其他办法?”梁亦念拉住要走的良子,他怎么可能没办法?这么尽心尽力的查,到最后只是砍头了事?
“没有。”苏悟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
她的也是事实,算不得欺骗。
梁亦念松开手。
苏悟带着云英来到关周阮的柴房,周阮还在睡着,她和云英席地而坐,等着周阮醒来。
过了半个时辰,周阮才悠悠醒转,她看到面前的苏悟和云英很疑惑。
“这是哪儿?你为何在这里?”
着话,她看了看四周,“难道你们劫法场了?”董若芊瞪大眼睛看着苏悟,出她的大胆想法。
苏悟简单明了的向董若芊解释道:
“没有,董若芊已经死了,你如今是活在周阮的身体里,或许你不认识周阮,她是城中司家布坊齐贺的女儿,也就是杀害司灼齐的真凶。”
“你在什么?”
董若芊完没明白面前这个人的话,什么周阮,什么活在周阮的身体里?
“我们没有劫法场,董若芊已经人头落地,而你,现在是周阮。”苏悟道。
“有人来了。”云英出声提醒苏悟。
苏悟转头看向柴房门口。
不多时,梁亦念推开柴房的门。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梁亦念问道。
齐贺他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如今柴房里只有周阮,刚才简叔告诉他良子来了柴房,他好奇下一步良子会怎么做,所以跟过来看看。
“既然人都死了,案子也结了,再绑着她也没用了。”
苏悟指了指一脸茫然的周阮,让云英去给她松绑。
“就这么放了?”梁亦念拦下云英,“既然知道她是凶手,自然要交给司家处置,你这么放了她算怎么回事?”
苏悟不满道:“我抓的人为什么要司家处置?”
“死的是司家人,查到了凶手自然要交给他们处置,你凭什么随意就放了?若不是有莫顷延和我帮忙,你能查得到凶手吗?”梁亦念不客气的讽刺道。
“你们”
“闭嘴。”苏悟转头瞪了一眼董若芊,她怕董若芊出什么来,让梁亦念看出问题。
“我将她送去司府,交给司增处置,是放是杀,由他决定。”苏悟转回头,愤愤的道。
梁亦念眯着眼看良子,“让弓显送去就可以了,你留下。”
“为什么?”苏悟心急的大声道。
梁亦念只看着她,不话。
“你是想要看看我有没有留有后手?”苏悟猜测。
“有吗?”梁亦念问道。
“没有,我都了没有,董若芊已经死了,当初是杜了了让我查的,如今查到了凶手,又救不了人,我自然只能将她放了。”
苏悟不耐烦的,“既然你让我将人交给司府,我已经了听你的,你还要怎样?难道我不该去给杜了了一个交代吗?”
梁亦念想了片刻,让开门。
苏悟见状,忙拉着董若芊和云英走出柴房。
“弓显,你送他们去司府。”梁亦念站在柴房门口吩咐道。
“是,主子。”弓显快步跟上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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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府大门紧闭。
弓显敲了好长时间才有一位老者将门打开,“你找谁?”
“告诉你家二公子,就”他转头看了一眼马车,继续道,“就有一个叫良子的人来找他。”
老者上下打量弓显一番,才道,“先等着。”完,将大门又重新关上。
大门再次打开,已经是一盏茶之后的事情了,开门的正是司增。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弓显,心中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主子让我送良子过来。”弓显答道。
司增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他找我有事?”
弓显摇头。
此时,苏悟带着云英和董若芊下了马车。
刚巧,右侧有一人骑马而来,他刚下了马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站在他面前。
没等苏悟有所反应,云英已经将剑抵在了司博的脖子上。
董若芊激动的想要上前救人,苏悟挡在她的身前,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再出声,只是脸上紧张的表情无法掩饰。
“是你,是你杀了我母亲。”司博一身素衣,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司增来到近前,对着司博:“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司博指着苏悟道:“断头台上,是他砍下了母亲的头颅,是他杀了母亲。”
司增皱眉看苏悟,苏悟也看着他,“我有话要,还烦请二公子找个能话的地。”
“跟我来。”司增看了一眼司博,对着苏悟做出请的姿势。
苏悟领着董若芊抬步向前,身后是司博的怒吼声,
“司增,你胆敢让他进司府,我以后就不再是你大哥。今日母亲受刑,你竟连面都没有露,如今还要让这个杀了母亲的人进司府,你这个不孝子。”
司增没有回头,苏悟却看到他脸上的苦笑,想来他这个大哥从来就不懂他心中的苦。
也是,司博在董若芊和杜了了之间,从来都站在董若芊的身侧,听的抱怨多了,自然也就把那些话当成了事实,就如同司彤一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司增不同,他虽然不知道母亲心中的苦,但他能客观的看待杜了了的用心,只这一点,他就比司博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