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愧是你,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听到周艺言放肆的笑,曾澈如此评价道。
“不过,输的还是你。你以为师父不来我就完了吗?你想得太简单了。”
曾澈补充道,用指尖抹了一下自己的红唇,紫裙上绣的曼珠沙华在月光照耀下现了形状,引向通向黄泉的不归路。
“可皇上还是把你抓进牢里了。师妹,你怎么敢你就一定会幸免于难?”
周艺言还是不想放过曾澈,就算将死也要击垮曾澈的内心,一点都不让她舒服。
曾澈却不吃这一套:
“抓进牢又怎么样?这么多天了他动过我吗?他只不过是在找证据证明我是清白的而已。周艺言,你错了,你低估了皇兄对我的感情,不管我是真是假,他喜欢的就只是我,他拼尽力也会保我的。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不管是从血缘还是从感情上来讲,我都是他最喜欢的皇妹,他唯一的皇妹。”
曾澈一番话得流畅,身后的手却早已狠狠攥着拳。
“周艺言,别挣扎了,你就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失败地出生,也很快就会失败地死去。甚至地狱都不想收你这种品行恶劣的鬼,你的孤魂最终会在天地间游荡,永远不得安生。”
曾澈周身充斥着杀气,如暗夜修罗附体。
“师妹,你真狠。”
最终周艺言如此评价道。
“是师兄先狠的,凌叶可不及师兄半分。”
噗嗤……
鲜血四溅,夜琉璃的刀尖终于确地插中了周艺言的心脏,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了结了这么多年周艺言与玉凌叶的恩仇。
曾澈手一动,将夜琉璃又插深了几分,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周艺言的伤口,像一个恶魔一样看着周艺言的血一点一点流完。
周艺言最终笑了一下,淡淡地看着曾澈,慢慢闭上了眼睛。
曾澈的泪终于滴落在了地上。
一阵盛大的怅惘,在汹涌的夜色包围中,寂静和血气肆无忌惮地蔓延着,无缝隙地钻到每个人心里,一下一下攻击着曾澈的心。
周艺言死了。
周艺言终于死了。
“啊!!!”
曾澈冲天嘶吼了一声,声音震破苍穹,扰了多少个斑斓的梦,碎了无数美好的念想。
明明大仇已报……
玉凌叶,你到底是想他死,还是不想他死?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为什么会这么心痛!
曾澈捂着心口,看着眼泪把自己身上的暗紫染成黑色,她止不住泪,哭到身颤抖,看着周艺言的尸体,一动不动的尸体。
突然想他起来再叫她一声。
凌叶师妹。
凌叶,你对师兄一点都不温柔。
凌叶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凌叶,我想带你回家。
凌叶,你愿意嫁给我吗?
虚幻,斑驳,残忍的回忆,苍茫的不粥山,玉凌叶唯一的光。
曾澈稍稍平静了一点,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缓缓走近周艺言,蹲下身,手抚过他染血的衣服,从他身体里拔出了夜琉璃。
刀尖上他的血还在往下滴,曾澈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擦拭着夜琉璃,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冷漠得如同刚杀了只鸡。
只是泪仍不断。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曾澈并未理会,像寻常一样盖上了夜琉璃的盖子,再也不看周艺言一眼。
一双手臂将她抱住,身上贴了别人的温度,夏风影将她圈得很紧,想抚平她心中的伤痕。
浮华万千,世事跌宕,那些五斑斓的光景过后,堕入凡尘,最终看见了这样的结果。
也许若干年后,繁华落尽两鬓斑白之时,还会想起这个人,情已罢仇已了,空留虚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倦了,大家都休息吧。”
曾澈轻轻挣开夏风影,声音无波无澜,谁都没有再看一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互相看了看,也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曾澈回了房,手突然无力,夜琉璃啪地一下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夜琉璃,身子矮了下去,瘫在了地上。
靠着门框傻傻地坐着。
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
什么恩怨,什么情仇,什么江湖纷争,什么人心险恶。
她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爬满泪痕的脸。
睡一觉吧,等天亮,又是一个清爽的、充满活力的曾澈。
好吧她想错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轩窗照在她身上时,她还是一样颓废。
夜琉璃还在地上安静地躺着,陪着它发丝凌乱无力地靠着桌子腿的主人。
曾澈半睁着眼睛,始终看着一个地,眼珠转也不转。
想了这么久,她终于想明白了。
之前一直安慰自己,周艺言这个渣男死了算便宜他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后来发现,难过不只是因为他死了。
是完成了目标的空虚,是悲哀那逝去的少女年华,是觉得高处不胜寒。
最重要的是,鹤晴鸿。
她晚上的那些话,都是给周艺言听的。
她皇兄与她有多少兄妹情,她也不知道。
一个称职的皇帝就该冷漠,眼中只有江山万民,并无半点私情。
如果鹤晴鸿真的相信她,就不会把她抓走,就不会把她关在牢里那么多天不管,就不会一次次地试探她。
“澈,起来吃饭了。”
墨幽在门口叫她。
曾澈撑了一下头,挣扎了一下靠着门缓缓:
“我不去了,你们吃吧。对了,拿几壶秋凉川给我。”
墨幽沉默了一下,轻声:
“那我把饭给你拿过来。”
幽办事一向稳妥,曾澈不在的时候,公主府大事务都是她在管。
她也真的把饭拿来了,都是曾澈爱吃的,还真的带了一壶秋凉川给她:
“澈,府里就一壶了,你先喝,我去买点,不够再叫我要。多吃点饭,心伤胃。”
幽真是贴心。
“知道了。你记得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墨幽看了一眼地上斜着的曾澈,皱了一下眉:
“夏公子也不行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曾澈。
“好。”
墨幽心领神会,轻轻关上了门。
一切都索然无味。
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