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姐得对,好在她快搬出去了,不然跟这些人住在一起,真的吃不消了。
“带什么宝贝回来了?”大姐问了一句。
“送我点首饰,我没要,已经准备好了,不用他们家的。”沈含玉轻描淡写的,她把碧玺手串留在冯大夫家没带出来,现在留了心眼,值钱的都不要拿过来才好。
“听你的婚纱要一万元,这个蔡可真能瞎编。”大李子叫道。
“没瞎编,是真的。”沈含玉有些意外,蔡还有心思帮她宣传婚纱多少钱。
“真的啊,一万吗?”大李子躺不下去了。
“乖乖,可真贵,就穿那一天,我可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有那钱能买一套房子了。”
“那是你,人家宗家缺房子吗?几进的院子,空屋子多着呢。”
“那到也是,嫁进宗家什么也不缺,多花点钱买衣服也没什么。”
“人家沈就是命好,咋就没人相中我呢?”
“你呀,照镜子了吗?哈哈。”大李子这张嘴就是为得罪人生的。
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好像都当沈含玉不存在。
她也是累了一天,洗漱过来就躺在床上发呆,想心事,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
“玉,今天蔡来找我了,好像想打听你的事,她问这个有什么用?”大姐欠起身问沈含玉。
“谁知道她,可能出去讲吧?”沈含玉信口答。
“她跟谁讲?唐主任?”大李子一句话,几个人哄笑。
这笑声夸张又不怀好意,沈含玉嗅到一丝不同的味道,难道蔡和唐主任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两个女孩子凑到一处,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又是一阵笑。
“你们什么呢?”沈含玉笑着问。
“你呀,生活在象牙塔里,在办公室的跟我们在车间的不同,什么也听不到。”大李子同情的。
“可不是,我们技术室还要跑车间,能听到一手的八卦,玉是够可怜的了。”
“你们到底在什么?再不我生气了啊!”沈含玉故意嘟起嘴来。
“蔡和唐主任好上了。”
“好上了?”沈含玉吃惊的是她们的这么直接,这可都是未婚女孩啊。
“好到床上去了!”大李子阴阳怪气一句,屋顶差点掀开。
“哈哈哈,唐秀如那么牛,这不是也多一个妈吗。”大姐看着唐秀如就烦,所以嘴里也没留。
沈含玉再没想到,唐主任这般大胆,她可听唐秀如的老婆也是个母老虎来着,难道这母老虎是打盹去了?
因为打了耳洞,怕冻到,所以沈含玉一直心,出门就带上围巾,把头脸包得严实。
走到外面只看到一双眼睛,不仔细都认不出她来。
这天中午她打了饭,就去乔师父那里,走在路上见几个工人走过来,正笑闹着。
“那沈含玉可够漂亮的了,谁娶了便宜谁。”
“可不是,腰一把掐,啧啧。”
“漂亮你也娶不起,我听一件衣服就穿一天,要一万,疯了?”
“宗家有钱,花多少都不心疼,你操什么闲心?”
沈含玉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没人认出她来,不然真是尴尬。
想不到她在厂子里成了拜金女的代名词。明明婚纱钱是冯大夫出的,真是委屈。
可是又不能把人的嘴堵上,听之任之吧。
乔师父带的是酸菜粉儿,炒了一大饭盒,因为放了荦油,虽然没有肉,可吃起来还是香。
“奶奶做饭就是比食堂的香。”
“大锅饭和灶能一样吗。”乔师父指了指她的饭盒,“你就别打菜过来了,你看这吃不了都剩下了,怪可惜的。”
“不会剩下的,我能吃。”范可可向前拉了一下板凳,把头埋进饭盒,风卷残云,把剩下的给收拾掉了。
这是为了她日后的一百八十斤体重打基础呢。
沈含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人真是不懂事。按她的家境算不错的了,可是平日里只顾占乔师父的便宜。
前段时间跟唐秀如走得近,不过是想巴结一下主任的女儿。
可是后来发现,唐秀如是得便宜就占,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利益,比她还要自私。
两个极端自私的人是没办法相处的,会相互嫌弃。加上唐秀如总找她帮着干活,两个人很快就分道扬镳了。
重新回到乔师父阵营的范可可,比原来还能扎呼,师父叫得也甜,还上赶着管沈含玉叫师姐,可是在她们心目中,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范可可当然懂,只是装傻吧。
“你,唐秀如和蔡打架,谁能赢?”沈含玉突然盯着范可可问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
“她们两个打架?在哪打的?什么时候?”范可可的白痴三连,简直就是灵魂拷问。
沈含玉突然不想跟她话了,解释起来太累。
“半斤八两吧。”乔师父听出了沈含玉的意思。
乔师父有个好处,讲八卦也是出去讲,不会特意跟徒弟们这些。
她有意识保护两个女孩子,未婚女孩子,不要听太多荦西,不清纯就不可爱了。
可惜范可可不领情,还是沈含玉懂事,那时跟着乔师父,不应该问的,多一句都不问。
“你们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范可可嘟起嘴,现在她已经有了发胖的迹象。
“少吃点吧,你不想18斤吧!”沈含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师姐,我胖不起来,放心吧。”范可可嘻嘻一笑,今天心情不错,沈含玉破例跟她了两句话。
可是唐秀如和蔡打架是怎么个梗?
她心里痒得难受,见沈含玉和乔师父进仓库里聊私房话去了,干脆去唐秀如那里探听风声。
这唐秀如已经知道,在仓库要呆上一年半载才能调出去了。上几次唐主任的事儿做得太大,现在众目睽睽,都盯着他呢,他也不敢太大手笔了。
这也是会享受的主儿,先是唐主任给她分了一个最好的暖库,原来里面有点危险品,现在都搬走了,西又少,看起来整齐干净,唐秀如决定把里面收拾成休息室。
她弄了一张折叠床放进去,又搬来一个桌子。
没人儿时把门一关,放下床向上一躺,听着录音机,喝着茶水,这生活也是很美好的。
可惜今天中午的美好被范可可给破坏了。
范可可明知她在里面,敲不开门就不走,硬是把她砸起来了。
“你有病啊?”唐秀如开门见是她,劈头盖脸就骂,今天范可可有事来的,态度好得很,被骂也没生气,用力一挤就进了仓库。
唐秀如嫌外面冷,仓库门又高又大,开一条缝儿就灌了一库房的风,当时就冷了一些。她哗啦一下把门关紧反锁,回头一看,差点气乐了,范可可已经躺在她的位置上。
“走开!”唐秀如不客气地。
“师姐,你这窝挺舒服啊。”论资排辈,唐秀如还真是范可可的师姐,唐秀如在仓库干的少,是因为她总请假,一直没把岗位落下来,属于吃空响的。
那时工厂的个别领导会把自己的真系亲属的关系调进来,也不安排具体职务,就是挂着名开工资。
这是违纪行为,一经发现,就会开除,领导也会受处罚。
唐主任让刘副主任闹得胆子也了,这才让唐秀如来上班的。
“一边去!”唐秀如也躺到折叠床上,用力挤了一下范可可,给自己占出一半地来。
两个女孩子睡在一床折叠床上,有些挤,可还算够用。
唐秀如已经猜到了,范可可现在跟乔师父和沈含玉天天混在一起,突然来找她,一定是有话要。
她现在被隔离在这里,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不无聊是假的。
从范可可嘴里掏点沈含玉的八卦也是好的啊。
“师姐,你听没有?蔡调到车间办公室当秘书了。”范可可心智一般,话不太后绕圈子。
“我怎么不知道?”到这事儿,唐秀如一肚子气。
蔡的调令下来时,唐主任还真在家里的饭桌上提了一嘴。
秀如妈那是有名的母老虎,原来对秘书就很警惕,一直防着。后来发现这女孩子不上路,防不防没多大价值,才放过她。
现在听换新人了,马上就警觉起来。
“蔡是谁啊?”
“原来办公室,犯错误被踢下来的,唉,我就这命了,好人儿也不能给我。”唐主任故意重重叹口气,拿起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犯什么错误?不是作风问题吧?”秀如妈一句话,把唐主任给呛着了。
“作什么风!厂办的主任是女的,女的!”唐主任把手帕摔到桌上。
毕竟他也是能养家糊口的男人,秀如妈还是要给人民币一些敬意的。
“吃饭掉一桌饭粒,捡起来!”她一扭头,把火撒给唐秀如了。
唐秀如吃了瓜落,不情愿地捡起饭粒来。
“长啥样啊?”秀如妈这话是问唐主任,可是目光是盯着唐秀如,肯定她是知情的。
“不好看,土得要死。”唐秀如肯定是贬着讲,她能看上谁?在她眼里,沈含玉都是丑八怪。
“哦。”秀如妈听到这里放心了,唐主任暗自松口气。
“就知道一天瞎琢磨,好好把家收拾一下,看这一天天乱的,我的袜子都没有一套的了,让人笑话!”
“你袜子不是一对的,谁能看见?还能笑话着你?我就奇怪了!”秀如妈一句话,把唐主任惊出一头冷汗,差点自掘坟墓啊。
可不是,他在外面用得着脱鞋吗?这可不是夏天。
他知道言多必失,把嘴闭上了。
“你这个当爸爸的,真是服了,大主任当着,也帮别人调过工作,怎么自己女儿就不管呢。你看秀如一直在仓库,你到是把她调进你的办公室啊,到时你也能帮衬一下。”秀如妈换个切入点,继续碎碎念。
“你可拉倒吧,你看谁家是爸爸当主任,女儿当秘书?让人笑话死了。”唐主任得终是底气不足。
如果秀如妈问他,为什么会笑话,他又不出来了。
人蠢还有救,人蠢再加上嘴碎,那是真作死的。
话回来,这范可可也是跟她够配合的,特意跑过来讨嫌。
“哎,师姐,你蔡长得好看不?”范可可把话题一直往蔡身上带。
“不好看,土死了,穿衣服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唐秀如狠狠吐槽了一下,“你记得她的粉呢子外套吗?配的天蓝的裤子,走过来跟颜色表成了似的。”
唐秀如的嘴也够损的,范可可扑哧一下笑了。
“别看人家土,可是着男人稀罕呢。”范可可这话就有点酸了。她长得挺漂亮的,也没见哪个领导看中,都是命啊。
“谁稀罕他了?你听到什么了?他有对象了?”唐秀如刚吃饱时昏昏欲睡的状态,瞬间就没了,她像炸着羽毛要上战场的斗鸡,激动的拉着范可可不放。
“也没什么,就……”范可可发现她不知道怎么好了。
她要直接你爸稀罕她,估计下一秒她的腮帮子就得被打飞了。
可是不这么,也不能瞎编一个人。
“什么?你快啊!”唐秀如急得上窜下跳。
“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范可可这句话,可是够份量。
信息量太大了,唐秀如的眼睛直放光。这么大的瓜,一时都吃不下了。
“跟谁呀?”
“跟谁没听,只她是跟人上过床了,你在食堂没看到她吗?听从后背看,胯骨都宽了几分。”范可可这么一,唐秀如还真想起来了。
可不是,最近的蔡有点不一样了,穿得好了不,吃的也好了,整个人胖了一圈。
上次唐秀如在食堂被顾厂长点名批评过后,她就有点被孤立,都知道偶尔顾厂长会吃食堂,如果让他看到跟唐秀如在一起,怕是印象不好。
所以她端去桌边坐下,同桌的女工往往借故找朋友,溜到别的桌去职风头。
一来二去,她也看明白了,不想再去丢人,所以打了饭回来吃。乔师父那一桌热热闹闹的,她看着烦,就回仓库关上门吃。
这么折腾下来,把她的八卦链都给断了。
刚范可可一提醒,她才想前今天上午还看到蔡,可不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只是看到她一扭脸就走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当时唐秀如心里真有些不痛快了,这蔡就在唐主任手下工作,对领导的女儿最起码的尊重也要有吧,为什么看不到呢。
“是不是她处对象了?”唐秀如提示道。
“没有!肯定没有!”这一点范可可能打包票。
“你怎么这么肯定啊,没对象,怎么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这嘴也没把门的,肯定是瞎的,谁信你?”唐秀如只好用激将法了。
“所有人都在!怎么是我瞎,不信你明天去食堂听听!”范可可急了,就差发誓了。
“你这话一句实的都没有,你走吧,我睡觉。”唐秀如用力一拱,差点把范可可挤掉地上。
“哎呀,你不信算了。不过你听过一句话吗?近水楼台先得月。”范可可还真出息了,拽了一句诗。
唐秀如躺在折叠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什么叫近水楼台?
难道……
她跳起来。
范可可哪有什么诗才,这诗还真是她从外面打听来的。
而且也不是随便拿句诗就来事,广大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远远没有上限。
唐主任的父亲是京剧票友,所以他有了一个跟他外型极不相符的名字,他叫唐楼。
而蔡,恰恰就叫蔡月明。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管从字面上还是深层意思,都直指出一件事,这是一对狗男女。
唐秀如觉得手心汗津津的,她的身体在抖,已经站不住了。
其实从她时起,就总见父母在打架,白天打,晚上打,她睡着后他们会一直吵到天亮,早上起来时家里的西砸得稀巴烂。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家没有瓷碗,一直用搪瓷的,不过也都掉了碴儿,露出里面的黑色底子,丑得吓人。
最近这几年,似乎传闻少了些,家里也安静了许多。秀如妈得意洋洋,以为把自己的地位给焊牢了。
可现在看来,唐主任从来没消停过。
唐秀如突然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大到能为这个家庭去战斗。
她的身体里燃烧出熊熊怒火,她握紧拳头,现在就去找蔡,拼个你死我活。
路过乔师父的库门时,她停了一下,范可可的脸一闪,鬼鬼祟祟的。
她走了进去,乔师父不在。
“师父呢?”唐秀如冷着脸问。
“师傅被叫走了,好像要分西。”范可可目光闪烁,手背在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师父走的急,有几桶料没出完,我帮着看一下。”范可可的口齿异样伶俐。
“你拿的什么西?”唐秀如上前一步。
“没,没什么!”范可可的冷汗下来了,慌忙向库里跑。
她就是智商不足,一共没多大库房,还是死胡同,她被唐秀如按在地上,生生抢去了手里的西。
“那是我偷着翻出来看的,你快放回去,让师父知道就完了!”范可可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唐秀如把档案袋一把撕开,里面的西掉出来,一套旧内衣,还是撕破的,上面脏兮兮,不知是血污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