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厂长处事心,直接把责任揽到身上。这不是他想夺功,这事儿是功是过还不知道,要看结果。
如果成功了,那沈含玉就是化工厂的大功臣。如果失败,她就成了背锅最狠的那个,怕要被踩上一万只脚了。
所以顾厂长把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成了就把沈含玉推出去。
失败了,他就当是自己把化工厂坑了。
沈含玉听他讲个大概,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了。真是百感交集,这个老人对她是一片赤诚之心,真心疼爱,不感动是假的。
“顾叔,你好好休息,从今天起,我就出去拼了,你管好我的后勤就好了。别再忧心,一切都会好的。”沈含玉给他吃了点定心丸。
最近因为压力大,顾厂长头发几乎白了,身体状况也是急转直下。
下午时,许明兰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件新呢子大衣。
“这是……”沈含玉接过袋子,不解的问。
“他们不是喜欢泼油漆吗?让他们泼个够。”许明兰气哼哼的向沙发上一坐。
沈含玉这才明白,是许明兰替她打报不平来了。
“许阿姨,我有衣服穿呢,总不能脏一件买一件吧。”沈含玉看都没看,就想往回推,被许明兰眼睛一立给瞪回去了。
“你这孩子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是……”沈含玉叹口气,好像什么也没用。
她把衣服试上,很合身。别她这身材保持得是真好,冬天夏天都没什么变化。
其实她自己也在注意呢,还有不到半年就结婚了,婚纱的腰围可是早就量好的,如果她胖了,怎么穿?
好在她的工作辛苦,一天跑来跑去的,又不是易胖的体型,所以保持起来并不难。
许明兰和她聊了几句,怕打扰她工作,就告辞出来。沈含玉不放心,让常大胆送了一回。
常大胆回来径直跑上楼,看到沈含玉欲言又止。
“常叔,怎么了?”沈含玉知道常大胆有话,他不用回来跟她汇报工作的。
“我看到顾向北了。”
“哦。”沈含玉不知怎么接下去。
“他又喝多了,我帮着背上去的,也是可怜,唉。”常大胆叹口气。
“呵呵,没有缘分,什么也没用的。”沈含玉不为所动。
她突然想起夏玫,有几天没联系了,刘军这要出去跑着讨债,不知道下一步行动要什么时候,是不是要催一下,别让人截胡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夏玫打电话过来,让沈含玉周末过去住。
沈含玉还真不想在招待所住了。
她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刚公布改革案时,万人嫌。现在有了转机,又都想巴结她。
她倒宁可这些人跟原来一样讲她闲话,这么突如其如的亲呢,让她很难受。
常大胆把沈含玉送到夏玫家楼下,她早在半路上买好西了,是一些水果。
北冬天的水果实再是品相难看,可是吃也比不吃要好。
她把橘子递过去,夏玫放在桌上,沈含玉眼尖,看到一枝玫瑰。
这可不是上次那一束,那些应该早就枯萎了。
“哪来的?”沈含玉眉毛一挑。
“捡的。”夏玫没好气的,可是站起身时,手指不自觉在花瓣上抚过,很温柔。
“最近有没有见娇娇?你不是陪着买西,怎么样了?”沈含玉真是没时间管楚娇娇的事。
“别提了,贾楠家,唉。”夏玫重重叹口气,沈含玉心里往下沉。
“怎么了?贾楠家不是对他们的婚事很赞成的吗?”
“赞成是赞成,可是现在是奉子成婚,他们家不自觉的就怠慢了。娇娇心里有气,还不敢跟家里,跟我哭了几回了。”夏玫气恼的一指甲扎进橘子里,汁溅到桌布上,有点辣眼睛。
“呵呵,还有这种事,那我可要会会贾楠了。”沈含玉就不怕这种事儿。
现在如果不帮楚娇娇把婆家摆平,以后她就是沈含玉的命运。
坐月子受气,再得了产后抑郁症,那可真是坑到底了。
“你想怎么办?”夏玫一听她想管,眼睛一亮。
沈含玉的能力,她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她工作一直忙,没想到她能管这件事,现在她主动提出来当然是好的。
“明天不是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贾家看看。”沈含玉剥了一瓣橘子放在口中,滋味还不错。
第二天一早,夏玫给楚娇娇打了电话。
九十年代的住房资源并不丰富,所以结婚的孩子多半是跟父母一起住的。
贾楠虽然有个大哥,据因为婆媳不和被赶出去了。所以楚娇娇她们结婚就搬进去跟贾父贾母并一个姑子一起生活。
正好夏玫跟楚娇娇又买了几件装饰品,要挂到新房去,所以三人就一起过去了。
不知是楚娇娇吃的好还是怎么着,肚子长得很快,现在想没怀孕,都没人肯信了。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努力掩饰。
在九十年代未婚先孕,还是够丢人了。
贾家住在五楼,沈含玉和夏玫跑得快,半晌才见空着手的楚娇娇走上来,还有点喘。
按了门铃,很快里面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姑子,她撇了一眼楚娇娇,招呼都没打就跑回屋子看电视去了。
沈含玉在心里记下一笔账,这孩子欠揍。
贾家是二室一厅,进门过了一个玄关就对着客厅,一左一右两边的门是卧室,客厅穿出去是厨房连着阳台。
沈含玉和夏玫把手里的西放在进门的位置,就开始换拖鞋。
因为冬天穿的都是长靴子,穿脱有点不便,她们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才见屋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懒洋洋的女子,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就是贾母。
听她原来在机关上门,后来病退了,可是毛病一样没少,反正更刁钻。
她见沈含玉是生面孔,并不以为意,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罢了。
“又弄这么多西回来,都快摆不下了。”这话是楚娇娇的。
楚娇娇没敢答,只是弱弱叫了声阿姨。
她这表现让沈含玉大跌眼镜,想不到,不到一年的时光,她的性格能变这么多。
想当初在校时,楚娇娇那可是不可一世的,现在低眉顺眼的受气样,让人看着莫明心疼一下。
这还是没嫁进门呢,不知进门后会怎么样。
“这是我同,沈含玉。”楚娇娇还是给沈含玉做了介绍。
“阿姨您好。”沈含玉轻轻一笑,酒窝一闪,贾母下意识回了一个微笑,这也不太好抗拒。
“你们自己进去收拾吧,我腰疼,也帮不上忙。”贾母看她们人多,就没跟进新房。
新房是楚娇娇和贾楠一手收拾的。
带着浓浓的时代特色。窗帘是浓艳的粉,粉得多看一眼,眼都花了。好在里面衬了一层白色的针织帘,缓冲了一下,多了几分轻灵。
床罩也是粉色的,只是浅了一个色系,颇有少女心,看不出来楚娇娇粗枝大叶的人,还有点心思。
屋子有1平米,在当时就不算了。只是把西都堆进来,变得很拥挤。
床的两侧各放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白色陶瓷台灯,上面有色的天使图案。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白钢琴漆,在年代流行了一段时间,这是楚娇娇家的陪嫁,当然要遂了她的心愿。
沙发是传统样式,包了似真皮革,上面铺着白色蕾丝沙发巾。
两个人的结婚照挂在床头正上,楚娇娇穿着白婚纱,笑得很灿烂。贾楠也被化了妆,呆头呆脑的,两个红脸蛋格外喜庆。
夏玫已经把袋子放在沙发上,把今天要布置的西一件一件掏出来。
都是她们淘来的摆设。沈含玉拿出一个沙漏摆到桌上,夏玫拎出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响得清脆。
“这是什么?”
贾母一推门走进来,盯着风铃就是一皱眉。
“这是黄铜风铃,声音跟编钟一样好听。”楚娇娇讨好的。
“这西阴气太重,不好挂在卧室,不要挂了。”贾母不客气的。
楚娇娇咬了咬嘴唇,没敢反驳,只能可怜兮兮看了夏玫一眼,示意她从椅子上下来。
夏玫性子温和,不惯跟人顶撞,更何况是在别人家。她只能把风铃交到沈含玉手中。
沈含玉把眉一扬,不悦地看了贾母一眼。看来这个婆婆不太好斗。要知道这个风铃可是楚娇娇费了好大力气淘来的。
她曾经描述过理想的家是什么样,白纱窗帘被风轻轻吹拂,风铃叮当响,她坐在藤椅上,看着最喜欢的……
看来这个婆婆,能把她所有的幻想都掐死在摇篮里。
沈含玉扶着夏玫站稳,一声不响代替她的位置,又爬了上去。
贾母大吃一惊,瞪圆眼睛看着她,从容不迫的开始系绳子。楚娇娇急得脸都红了,扯了一下沈含玉的裤腿,示意她下来。
“没关系的,阿姨是关心你所以才这些,可是你喜欢,她又怎么能不喜欢呢?挂上去就是了。”沈含玉又是甜甜一笑,这一笑把贾母堵得差点喷一口老血。
这个丫头看着漂亮,可是谈吐不简单。
“你们这些孩子真不懂事,我了不能把风铃放在卧室,就是不能放!还像编钟的声音,你们懂不懂?那编钟就是陪葬品……”
“阿姨,您知识真渊博。”沈含玉已经把风铃给挂好了,拍拍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你……”贾母还指望她把风铃给取下来,想不到她来横的了,硬给挂上去,根没有给面子的意思。
“阿姨,快到中午了,我们帮您做饭吧。”沈含玉给夏玫一个眼色。
夏玫就懂了,这是要一个单独跟贾母相处的机会,让她把楚娇娇带出去。
楚娇娇那是个刁蛮的女孩子,现在被收拾得服贴,竟怯怯看了她们一眼,没敢动。
“走吧,给阿姨做饭去。”夏玫对沈含玉有信心,几乎是架着楚娇娇走了出去。
事已至此,贾母也是狠下心来,干脆跟沈含玉来个对决,不然以后有事她就来搅和,只怕也是家宅不宁。
“阿姨,坐。”沈含玉嘴里叫得亲切,可是眼神冷冷的,让贾母一时还有点回不过味,就直接变成了客场,跌坐到沙发上。
“阿姨,您知道娇娇已经怀孕了吧?”沈含玉这话时,一直盯着贾母的眼睛,那一抹转瞬即逝的不屑,被捕捉到了,果然。
这种女人最可恨。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在这件事上,可以楚娇娇不知道保护自己,可是贾楠也有错,他一个男人不是应该为自己爱的女人考虑得更多吗?与其是楚娇娇没保护好自己,不如是贾楠没保护好楚娇娇。
身为贾楠的母亲,明明是儿子也有错的事,就应该息事宁人,让儿媳平平安安嫁进门,做弥补。
现在这么闹,就是想给楚娇娇难堪。知道她再厉害,也会为了肚子里的球儿离不开贾家。
贾母为人不妥,其心可诛。
“孩子的事,我也不了什么,就这样吧。”贾母端正身体,语气又变得重了。
“孩子的事?我怎么觉得是家风的事?阿姨也有责任吧?”沈含玉微微一笑。
“这什么话?我有什么责任?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贾母一听这话就炸了。
“是吗?”沈含玉不急不徐,还保持着微笑。
“不是吗?”贾母被她笑得心里没底儿了。
这丫头身上的沉稳,跟年龄不相符,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贾母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反正都这样了,这些有什么用。我去厨房看看吧,上次让她做个饭,没把厨房给我点着了。”贾母叹口气,站起身,好像娶这么个儿媳,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吗?娇娇人如其名,是够娇气的了,在家里也是父母宠爱得紧,你这个当婆婆的,也别亏了她,被亲家母埋怨。”
“这什么话?我还得打个板儿把她供起来不成?”贾母的声音有点大,夏玫和楚娇娇哪里肯去厨房,都在外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