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电话那边的人很不耐烦,“什么房记者?这里是公用电话!”
“公用电话?”房厂长看了一眼房记者的名片,又拔了一遍,接电话的骂人的话都没变。
房厂长的头上呼的出了一层白毛汗,他跌坐在椅子上,拿过砖头盘厚重的电话薄。
他翻了半天,找到报社的电话,几通电话打过去,他更慌了。房记者是不存在的,这是什么情况?
他又打电话给程经理,那位更是莫明其妙。
“我是做过专访,可是来采访我的是个老头子,快退休了。”
“完了,完了,我被骗了!”房厂长喃喃道。
“被骗了?”程经理一皱眉。
“对,生产了一批废品,那尺寸,卖不出去,只能再加工,损失大了!唉!”
“噢,损失了多少钱?”程经理略带惋惜的问。
“将近五千吧。”
“还真不少。”程经理挂断电话,突然想起一个人,这丫头,有点意思。
沈含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仇报了,接着忙事业。
新产品来了个满堂。因为上市的数量少,当天就抢购一空。
沈含玉来了个预售,不想两天就弄出单品数量超一百的订单。
这下老家伙们都闭嘴了,工人们看到了希望,加班加点。
可是接下来他们的设计稿送上来,沈含玉又头大了。要照猫画虎吧,他们这画得还真挺像。
可是从质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实用性和功能性不能统一,外观突兀有什么用?
虽然李道天一再抗议,沈含玉还是把丹秋送到分厂。只能指望她了。
这时陆续有要账的工人回来,还真没有辜负了沈含玉的期望,积少成多,资金开始回拢了。
顾厂长瞧着形势一片大好,高兴得血压都不高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一直没有消息的陈局,在酝酿着更大的打击。
他再来化工厂时,带来了两份罢免令,一份上面署名是顾厂长,一份是沈含玉。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所有人的脸都是阴郁的,正好是开大会,李道天他们也在,这几个分厂厂长比总厂和副厂长还要护犊子,一个个都是怒火中烧。
他们眼见着沈含玉把厂子起死回生,现在却受到这样的待遇,都气不公。
“我们不服气,不接受!”李道天一拍桌子就站起来。
“你什么态度?这是规定,上级机关有权任命厂领导。”陈局冷冷的。
“可是你们也不能瞎管吧,你们要是这样,那以后你来当厂长,你能管这两万多口吃饭就行,我们也省事了。”李道天来个不讲理。
“你这个同志,纪律性太差,这就是你们化工厂最大的问题!”陈局知道在他们的地盘,不好恋战,站起身就要走。
“好像,外面有点乱。”跟陈局来的人,迟疑着向窗外一指。
陈局走到窗前,当时就怔住了。
院子里黑鸦鸦站满了工人,都穿着藏蓝色工作服,表情严肃。
“你们这是做什么?”陈局急了,回头叫顾厂长。
“我现在没有权利了,什么也没用,走,沈我们走吧。”顾厂长叫过沈含玉,二人向外走去。
他们所到之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陈局就无路可走了。
他们刚走到厂门口,突然几辆车开了过来,头车见到顾厂长就停下来。
“顾厂长,玉,你们去哪?省里领导来视察,看你们厂的改革成绩,你不能走!”话的是关悦。
沈含玉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后来沈含玉才知道,陈局对付化工厂的事,关悦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实权,帮不上大忙。
后来赶上省里统计改革标兵,她就下了工夫,好好写了一份材料,把化工厂的改革始末都写了进去,没想到报上去就引起了轰动。
“姐了,上头有人好办事,姐罩着你。”关悦笑嘻嘻的。沈含玉知道,这是有了一个好靠山。
有上级领导支持,工作进行的更顺利了。沈含玉成功完成了两个分厂的转型,现在最大的问题出在总厂。
总厂像一艘大船,想调头很难。
就在她力以赴去动总厂这块大蛋糕时,简芝来提醒她了,婚期将近。
最近她没有时间回宗家,一些情况都是宗时珍传递过来的。
宗老爷子的身体时好时坏,宗青和已经把生意从舅爷手里收过来,开始经营了。宗青时很少回家,一直在帮钱大宁创业。
原对婚礼充满希望,现在对她是个沉重的负担,她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宗时珍的婚礼抢在他们前面举行了,好在她比较瘦,不然肚子就要遮不住。
朱见已经正式在化工厂挂名入职,经过几个月的历练,整个人看着成熟沉稳了许多。
宗老爷子见过一面,也算是钟意,所以婚事办得很顺利。
宗时珍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沈含玉住在宗家,做为他们婚礼最大的有功之臣,这是她受到的最高礼遇。
“天气转暖了,你们晚上还是要关窗子,千万别感冒了。”简芝特意过来嘱咐一句。
“妈你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不用管我。”宗时珍起身推她出去。
这段时间宗时珍和简芝走得很近,慢慢有了母女的感觉,沈含玉也替她们开心。
“我总觉得,我是不能嫁进宗家了。”沈含玉叹口气。
宗时珍默默拉着她的手,没有话。
宗青时一直没有露面。
晚上关着窗子睡觉,宗时珍还好,沈含玉憋了一身的汗,实再难受,索性从屋子里走出来。
宗时珍的院子里最里面,离宗青时的院子有一段距离。
沈含玉站在花墙下,望着浑圆清冷的月亮,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她曾经在曾家渡过多少个不眠之夜,那种发自心底的冷也浮上来,宗青时得对,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你在。”宗青和像个幽灵,突然出现在花墙外。
沈含玉打了一个寒战。
自从宗青和回到宗家,他们几乎没有交集。
曾经那个笑得灿烂的搬运工已经不见了,他跟这一世阴郁的宗青时来像。
宗家还真是个地狱。
鬼使神差,沈含玉走出院门。
“你过得好吗?”沈含玉低声问。
“呵呵,你呢。”宗青和反诘道。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沈含玉一直不明白。
“我是回来要答案的。”
“什么答案?”沈含玉突然有点明白了,宗青和没有回答,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他要的答案就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是谁,到底是谁呢?
沈含玉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宗青时一直没有露面,沈含玉从宗家出来时,里面还很热闹。
她一个人没办法再承受下去了,别人的热闹更衬托了她的孤独。
来她想以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宗青和的话,却一直让她挥之不去。
宗和妈难道不是自杀的吗?她为了儿子的前程做出牺牲,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明明可以不死,让宗青和自己去宗家认祖归宗就好了,只要她不捣乱,安静的在一个角落活着,总能熬到见天日的一天。
这么一想,她的死就可疑了。
宗老二的动机不足,相比较来看,萱的嫌疑更大。可是萱的能力又限制了她的行动力,她使点阴招儿是可以,让她杀人,只怕就难了。
难道是……
沈含玉不敢想下去了。上次宗青时和宗青时狭路相逢时,就已经动了杀气,难道是他?
不!
沈含玉不敢相信,宗青时为了报复宗青和,会去杀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电话铃响得惊天动地,她接起电话,就听到简芝焦急的声音,“快来!医院!”
住进医院的是宗青时和宗时珍,沈含玉先去了宗时珍的病房。
从来没见简芝这么慌乱过,衣襟的扣子都系串了,沈含玉把她拉到一边,帮她整理衣服。
“没事了,吓死我了,这孩子真是……”
“大姐怎么了?”沈含玉忙问。
“她,她跳墙!”
“跳墙?”沈含玉吓了一跳,宗时珍有多爱肚子里的孩子,她最清楚,想不到竟能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跳墙,她疯了吗?
疯的不止是她一个。
宗青时发现失去自由时,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四时,他头痛欲裂,只能努力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先是破旧的雕梁,上面的绘画都已经被灰尘蒙住了,只隐隐看得出来面目。
他躺在一张旧木榻上,床板上的漆早已退去,动一下就吱呀一响。
他想坐起来,可是发现胳膊动不了,原来是被两条铁链锁了。
这是什么地?发生了什么事?
宗青时努力回忆。
宗时珍婚礼时他是回来了的,只是没有露面,直到沈含玉离开,他才去了喜宴。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他来者不拒,只有酒能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后来他从花厅出来,摇摇晃晃向他的院子走。
绕过花厅,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一抹残阳似血,把花厅的屋顶都染红了,像烧着一团火焰。
“火!”他轰然倒地。
他再次确认屋子的信息,耳边隐隐有水声。
他用力偏过头看地下,黑灰色的,不像是地,难道是……冰?
他明白了,他现在被困在水上的房子中。
宗家被水淹的宅子,有一些没有完浸到水下,露出一半,这应该是最靠边的一间,因为河面还没有彻底融化,所以地面还是冰层,只是现在的天气快速转暖,只怕也快了。
能把他带来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宗青和。
至于带他来的目地更简单,要他的命。
想不到他的一时之仁,把自己致于死地了。
宗青时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宿醉后口渴得难受,他咽了一口吐沫,干裂的嗓子疼得差点让他掉下眼泪。
他怀疑自己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宗青和不会放他出去的,他在这里会一直困到死。
也罢,这样的一生,这么痛苦,不要了罢。
宗青时闭上眼睛。
沈含玉巧笑倩兮的样子一闪而过,他心头一动。
这是他最爱的人,他最信任的人,希望他的死能给她带来安静平和,那他也不枉送了性命了。
这么一想,他又希望不会有人发现他。就当他失踪了吧,如果有一天他被发现,以沈含玉的性格,一定会查下去。
呵,这么患得患失的,他一直就是这样忧柔寡断。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这是他有生以来头疼得最厉害的一次,发作起来时,他已经不能清晰的思考。
他试着喊了几回,可是根没有人听到,这边没有人会过来。
时间变得非常难捱,最难过时,他只能想想沈含玉,想着她的笑容,痛苦就轻一点。
原来死也这么难。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
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别费力气了,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死活。”宗青和那张脸出现在门口。
他走过的冰层,轻轻颤抖着。
看来河水马上就要开江了。
宗青时瞪大眼睛,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我要的答案,你能给我吗?”宗青和冷冷的问。
宗青时只能瞪大眼睛,他没有答案。
宗青和问过他不止一次了。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直到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那我就当那个人是你了。反正不是你,我就找下一个,慢慢来,只要是宗家人,都会有机会中奖的。我妈妈的仇我来报,你们只管等着就是了。不管是你,还是那个老家伙,最终都要付出代价。”宗青和转身向外走,到门口又扔下一句,“冰快要融化了,听水位还要上涨,你很快就不渴了。”
宗青和走后,一切归于沉寂。
宗青时知道,他已经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这一切是宗青和早计划好的。
从他踏进宗家第一天,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宗青时只想着早点解脱,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头疼了,他闭上眼睛。
“青时,你真的在这里!”宗时珍出现在门口,像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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