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从艾如许家里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回想起饭桌上那道甜得发腻的拔丝地瓜,柯岳不由得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
他:“你居然这么喜欢吃甜的。”
艾如许:“是呀,所以我妈做甜口菜是一绝,不比岳阿姨手艺差。”
“嗯。”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了。
巷子里原来是没有路灯的,后来就有人在巷口挂了一枚钨丝灯泡,此时正悠悠地发出昏黄色的光晕,半亮不亮地吸引着各种飞虫。
月光从巷子上的一线天空照下来,比灯泡管用些,艾如许看见两边墙上的砖缝里有黑绿色的苔藓,脚下的青石板也不能幸免。
“看,星星。”柯岳突然。
艾如许依言抬头,光污染还不是很严重的夜里,黑蓝色的天幕上隐隐绰绰勾勒出一条银河,星星四处散落。
“看来明天是个晴天。”
柯岳无奈:“看星星啊,什么天气。”
艾如许愣了一下,怕黑夜挡不住脸红:“哦哦哦……就……很好看……”一起散步看星星还算浪漫嘛。
“唉,对不起。”
“嗯?好好的干嘛道歉?”
“我忘了你语也不是很好,能出来什么……”着就跑开了,怕艾如许掐他。
“柯岳!你个臭傻逼!”
“哎呀,开个玩笑嘛,脾气怎么这么大!”
两道笑闹着的身影渐渐跑远,少年心事也又一次藏在心底,不知道如何坦然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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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过这一阵,店里众人都能停下来歇口气儿,此时便坐在一起聊天。
秦师傅先告状:“柯岳啊,你可得多来店里几趟了,不然我们可看不住艾。昨天她吃了一块慕斯和一个布丁,让她少吃点她还嫌人家‘老妈子。”
柯岳看了眼努力缩进沙发里,妄图当自己不存在的艾如许,淡淡笑了一下,对秦师傅:“麻烦你们了。秦叔,以后再遇上这种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我自己当这个‘老妈子,免得有些人跟你们发浑耍赖。”
大家都笑起来。
艾如许看氛围轻快,嘴硬道:“我自己有数,没事的。”
“你有数?”柯,“你有数就不会长龋齿了。”
柯岳和柯站在同一战线上,静静看她。
艾如许心虚地避开视线,她忘不了自己感染急性牙髓炎时柯岳比她还苍白的脸色,仿佛疼的人是他似的,大冬天的硬是被吓出一身汗。
等柯岳听到医生诊断“细菌是从患者深龋洞进入牙髓引发病症”时,脸色已经变得青黑,从那时候起就开始严厉约束她的饮食。
忌吃辛辣刺激性食物;忌吃生冷寒凉食物;忌吃甜腻食物;忌吃炸、烤、煎食物;忌吃粗糙坚硬食物,也就是忌吃坚果;忌喝酒及咖啡等兴奋性饮料;忌吃酸性食物,杨梅、醋、酸辣菜……
一大串禁忌列出来,艾如许都快要哭了,她无辣、无甜不欢,一下子什么都不能多吃是真的很痛苦。
柯岳才不管那么多,再痛苦能有牙疼痛苦?
后来,家里的厨房、餐厅、客厅和卧室各挂了一份装裱在相框里的“少/禁食清单”,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艾如许,原来她有这么多喜欢吃的西。
来也奇怪,不禁的时候可没觉得有那么想吃,禁了以后便觉得那些西格外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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龋病,俗称虫牙、蛀牙,是细菌性疾病,可以继发牙髓炎和根尖周炎,甚至能引起牙槽骨和颌骨炎症……
艾如许耷拉着眉眼,一边看医院的科普宣传单,一边肿着腮帮子坐在一群哇哇大哭的孩子中间,生无可恋。
谁也不知道她一个快成年的人了是怎么吃甜食把自己吃出龋齿的。
许朝霞在耳边碎碎念:“从你就爱吃甜的,我和你爸就怕你长蛀牙,结果时候是看住了,长大了放松点你就吃出个蛀牙。如许呀,你看看这里哪有你这么大的人,都是孩子……”
艾如许含糊不清地:“妈,里别缩了,考得我头恒(妈,你别了,吵得我头疼)。”牙根处一跳一跳,疼得她脑袋里“嗡嗡”直响,再加上身边不间断的哭闹声和许朝霞的唠叨,简直绝望。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要人命。
“什么?你的啥呀?”
唉。
艾如许不话了,为了刚才那一句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哪儿还有力气第二次。
“如许?”
艾如许抬头,穿着校服的少年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弯腰看她,眼底是浓浓的担忧,和一些不明显的心疼,她也不敢确定。
“里(你)……”
“行了,疼就别话了。”柯岳看着面前的傻丫头,一边脸肿得老高,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里水汪汪写满了委屈,像一只撒娇求抱抱的动物。
柯岳控制住给抱抱的想法,揉了揉动物的头:“来要找你一起去校的,知许你蛀牙来医院了,反正晚上才上自习,我就过来看看。”最后又没忍住泄露出一些笑意。
艾如许更丧了,好丢脸啊,脸肿得像个包子,柯岳还笑。
等开了药出来,艾如许心情仍然很低落,而且在意形象的她并不想顶着肿脸去校,但是许朝霞发话了,跟她牙疼不影响上课,所以连病假都不能请。完她就先回家了,剩下柯岳载着艾如许往校去。
柯岳知道她牙疼不好话,便体贴地没有和她聊天,只是一路给她讲笑话,听着背后终于传出笑声,不知道怎么胸腔里涌上莫大的成就感。
到了校,虽然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但艾如许就是不想这副样子出现在同面前,又有点不开心。她心地避开红肿的地,趴在桌子上,用手机和柯岳聊天。
“好疼啊QAQ!”
“什么时候能好啊?”
“一周左右吧。等好差不多了以后,还要去医院补牙。”
柯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那等你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嗯。”艾如许还是蔫哒哒的,柯岳安抚地拍拍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