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许纯美停下脚步,抬头眺望远的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中,连云朵都成了灰白色,不再洁白无暇。
她深深地吐吸几口气。
从昨天到今日,一刻没有停歇过。
是的,她不能停下来,她要分秒必争,她快一秒,叶磊就能早一秒离开那个地,就能早一秒接受治疗!
她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她不能再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天空中浮现他英俊的脸庞,时而微笑,时而忧伤。
许纯美吃吃地望着他的面容,跟随着那张脸的喜怒哀乐而哀乐喜怒。
陈娜娜打来电话,告诉她她已见过叶磊,约她见面详谈。
许纯美心里即兴奋又紧张,即期盼又惶恐。
自那场让她后悔一生的发布会后,她已两个多月没见过他。
日思月想、朝思暮想,仿佛隔了两个世纪那么久!
她丝毫不敢耽搁,立即奔赴与陈娜娜的约定。
许纯美赶到时,陈娜娜已坐在那里等着她。
远远的就看到她脸色十分凝重。
许纯美惴惴不安地走到她对面坐下,神情紧张地盯着她,却不敢开口问。
陈娜娜首先打破僵局。
“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询问他的情况!”
“是的,我的确迫不及待,但看你脸色沉重,我……有点怕。他……不好吗?”
许纯美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想听真实的还是……”
“真实的!不能有半点虚假和欺瞒的!我知道你是律师,你的每一句话一定是客观、真实的!”
“好!”陈娜娜盯着她看了几秒,认真地回答她:
“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
许纯美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陈娜娜将一张纸巾递给她,宽慰几句,满目同情地看着她,却闭口不谈。
“你吧!我有心理准备!”
许纯美擦干眼泪,坚韧地看着她。
陈娜娜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经过:
“按规定,如果所涉案件即不涉及国家机密,也非黑社会组织、恐怖活动、走私犯罪、毒品犯罪、大型贪污贿赂等重大复杂的两人以上共同犯罪案件,代理律师提出会见当事人时,一般在48时内能批下来。
但鉴于叶磊的身体状况,加上办案机关经办此案的单位,刚好有一个我相熟的大师兄,我跟他明了情况,他当即开具《会见在押犯罪嫌疑人通知》,允许我今天就可以去见他!”
果然是明干练的英律师,行动迅捷效率高超,刚接手的案件,在与许纯美分手的短短两时内,就进展迅速。
然而许纯美对这些套话却没心思听,一心只想听到叶磊的情况。
“然后呢?”她忐忑地问她,“你就直接见到他了吗?”
“我去到的时候,他还晕迷未醒。
我在他旁边坐着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乍见到我时,神情有些迷茫。
我自我介绍后,向他表明了我的身份。
他听后,反倒变得淡漠清冷。
他扭过头去背向我,显然对我这个维护他权益、为他争取自由的律师毫不感冒。
我想设法缓和他的冷漠淡然,试图拉近与他的距离,让他恢复一些生气。
但事实证明,我所做的努力都是枉费心机。他压根不搭理我这一茬。
即便在我告知他案情有了重大转机,有关键证人愿意挺身而出为他做证,证他清白,他很快便可无罪获释这些利好消息时,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纯美,我他非常不好,不是指别的,而是他的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的心,已如一潭死水,平静得再无波澜!
他甚至已经放弃了为自己伸张正义的念头,就此消沉下去。”
许纯美心如刀绞地听着陈娜娜的讲述。
她想起伊莲过,他年少时,曾是一个阳光灿烂、开朗热情的大男孩,后来经历一连串的打击,他变得发沉默寡言、冷酷淡漠。
直到遇到她,才多了一些笑容和话语。
可是她却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给了他致命一击!
“娜娜,想办法让我见见他,好吗?”
许纯美从心底里向陈娜娜发出祈求。
“纯美,这个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是超乎规定之外的,我无能为力。”
陈娜娜迟疑一下,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
“何况你现在去见他,未必是好事,只怕更加刺激他!”
许纯美明白陈娜娜的意思,她已经表达的很委婉了。
她就是再恨自己、恨那些狼狈为奸的恶人,可现下并不是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眼下至关重要的是叶磊!
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一定要强作神!强撑下去!
“对了,纯美!”
陈娜娜陡然开口惊挠了她的思绪。她集中力,目光移向她。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当我告诉叶磊,是大熊出卖他、也是大熊愿意为他作证时,我发现他并无异样,非常的平静。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许纯美内心一震,凝神思索片刻,豁然贯通。
“叶磊他很聪明,可能他把前前后后串联起来,又回想起只有大熊对他的这些情况了然于胸,就不难联想到是他所为了。”
“他既然有所怀疑,为什么不跟侦察人员清楚?
据几次审讯时他都缄口不言。
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侦察人员也会依据他提供的情况顺藤抓瓜,不定早就调查清楚了,何需等到今时今日?”
许纯美的脸色暗淡下来,她低下头去,难过得五官纠结在了一起。
陈娜娜猛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这不是明摆着吗?
她自己刚刚也过:“他心已如一潭死水,平静得再无波澜!他甚至放弃了为自己伸张正义的念头,就此消沉下去。”
陈娜娜走了,许纯美独自坐在原处,独自黯然神伤。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还能去找谁?
无论她去到哪儿、见到谁,都会明着暗着埋怨她;明着暗着为叶磊不值。
叶磊,想到他,心就疼得发颤。
她多么渴望见到他,哪怕他骂她、凶她、怨恨她、甚至不理她,她都无怨无悔。
她欠他的,这辈子是欠多!
这时,一个相熟的身影在她对面落座。
她头脑已有些晕晕沉沉,她吃力地抬起头,待看清对那张脸时,猛地打个激灵,瞬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