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云忽开,一抹月光洒向了大地。
不多不少,正好罩住了整个洛城。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寿席散去,秦素心来到了那妇人的房内,准备问安。
那妇人眼角泪痕未干,扭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心儿,妈妈没事。就是今日事多,有些倦了。”
秦素心不疑有他,道:“那妈妈早些休息,剩下的事自有下人打理便是。”
“嗯。”
那妇人轻应了一声,依旧未是回头。
约莫片刻,那妇人轻咦一声,转过头,瞧见秦素心依旧站立在原处,还未离去。
只见她眉眼低垂,朱唇启了又合,合了又启,似乎有什么话想要。
“心儿可还有什么话要?”
知女莫若母,那妇人开口问道。
秦素心轻轻咬了一下朱唇,缓缓地回道:“妈妈,今日我与元先生在去私的路上,救了一名乞丐少年。”
“哦?”
妇人眼角微抬。
秦素心接着道:“那乞儿少年天命内格,是一名逆生者。”
“什么!”
妇人忽地站了起来。
那白色的元气自其百窍之中陡然射出,在房内形成了一道气浪。
秦素心人微体弱,顿时脚下不稳,便要向后倒去。
“心儿!”
妇人身形微微一闪,便出现在了秦素心的身边,一把扶住了她。
“心儿,你坐下慢慢。”
那妇人把秦素心扶到桌边坐下,又返过身去,关实了门窗,并以指代笔,用自身元气,凌空写下了几张符。
符成,一声轻呵,挥手间,将其射入了各处的门窗之上。
“妈妈,元先生告诉我,他探识了那名少年的命轮,发现他的天命自出生起便已呈内格之相。”
秦素心见其母亲布下了隔音灵符,才沉下心来,细声道。
“什么,那他岂不是?”
妇人双目睁圆,似乎不敢置信。
秦素心微微颔首,道:“是的,妈妈。那少年的命轮已过十三,超反斗之限整整十年。”
妇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秦素心,口张一半,却是没有半点言语。
“不过——”秦素心轻叹一声,语声一顿,道,“在那少年的体内,却无半点的元气。”
“先天逆生,没有半点的元气……心儿,那少年在哪?”
妇人紧走两步,一把抓住了秦素心的双手。
嘤咛一声,情急之间,那妇人的指间透出了丝丝白色元气,抓疼了秦素心。
妇人闻声,神色一缓,松开了双手,柔声道:“心儿,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
秦素心秀眉微展,细声回道:“心儿知道,妈妈这都是为了哥哥。所以心儿自作主张,瞒过了元先生的法眼,叫六哥哥把他带回了秦宅。”
“现在何处?”妇人急声问道。
秦素心细声回道:“在心儿的闺房之中。”
妇人微微沉吟一声,踩着碎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定住身,对秦素心道:“心儿你先行回去,待我见了你爹爹,再去找你。”
话之间,已撤去了房中的隔音灵符。
“好的,妈妈。”
秦素心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离开了此处。
绕过几条回廊,穿过几座院,秦素心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才一入门,便听得一声人语:“姐。”
语声略显卑下,听着声音是名男子。
语声落地,在一张床塌之旁,一道虚影凝实而现,对着秦素心卑躬屈膝,带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面具顶部刻着一个的六字,字色朱红。
“六哥哥,我跟你了多少次了,在没人的时候,叫我心儿就好啦。也不要再行什么大礼,再这样,下回我可要真生气了。”
秦素心语声微嗔,秀眉微拧,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
那面具男抬起身来,口齿变得磕绊了起来:“心…心儿,我…我真…不…不是…是…”
“是什么?大呆瓜么?”
秦素心扑哧一声,嬉笑于颜。
这一笑,好似春花初绽,鲜而不艳,明而不媚。
直叫那面具之下的双眼,看直了魂儿。
秦素心收了嬉笑,来到了床榻旁,低头瞧去,只见床上躺了个少年,脸蛋红白,眉清目秀,身着一身元明私的白衣。
“这就是那名乞丐少年?”
秦素心心儿一紧,没想到泥去瓷现,这少年竟然生得这般好看。
面具男一点脑袋,低头回道:“是的,心…心儿。”
“他就这样一直睡着?”
秦素心轻咦一声,缓缓问道。
未待那面具男回话,嗯哼一声,那少年陡然睁眼,醒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空气却好似凝结了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名少男少女的眼中竟是一片柔色。
“我叫秦素心。”
足足过了片刻,秦素心才回过了神,直起身子,笑着道。
那少年双手后撑,努了几下,身体却依旧未离床半分。
“我叫夭离。”
少年似乎有所不甘,语声有些微颤。
秦素心见此,秀眉微挑,似乎有所不解,看向了身旁的面具男。
面具男似有所觉,抬起了头,缓缓道:“心…心儿,他的身体很奇怪,似乎容不得元气的存在,他被元先生的元气伤了五脏,乱了十二经脉……”
就在这时,只听得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秦知秀一人当先,入得门来,其后还跟着秦素心的母亲,柳茹玉。
“哼!心儿你真是来胆大妄为了,竟敢私自带人回家,还将他藏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秦知秀大步流星,边走边呵斥。
“父亲!”
“家主!”
秦素心和面具男齐声惊呼,转过了身去。
柳茹玉轻嗔一声,道:“知秀,心儿也都是为了元儿。”
闻言,秦知秀微微哼了一声,却是没了适才的呵斥之言。
只见他快步走到了床榻之旁,双目之中乌光流转,白去黑展,双目竟然变成了墨黑一片。
“这就是爹爹的‘黑望气之术……”
秦素心喃喃自语道。
约莫片刻,秦知秀面中泛起了凝色,道:“奇怪……”
柳茹玉闻声上前,一手抓向了那少年的左手寸口,手中白光隐隐。
“妈妈不可!”
饶是秦素心急声出言,却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元气入体,那少年惨叫一声,又昏睡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柳茹玉亦闷哼一声,她赫然发现,那少年的寸口之内竟生出了一股吸力,将她的手掌牢牢吸附。
“阿玉,你——”
秦知秀“你”字未完,闺房之内,射出了道道五的匹练,匹练的源头正是柳茹玉的腰间。
衣开,一个黑沉沉的盒子飞了出来。
咔咔数声,好似齿轮转动,盒子表面黑光一闪,盒开物现。
“这是元儿的寿礼!”
柳茹玉眉角倒立,认出了盒中之物,却发现自己言而无音,徒有口形。
而房内众人亦被这五的匹练直射得睁不开眼睛,身体后倾,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众人禁锢住了身体。
那刚昏睡过去的少年夭离又陡然睁眼,目露光,看向了那盒中之物。
只见那是一个浑圆的珠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色呈五,晶莹剔透。
五徐徐旋转,在其面上形成了两个点,点忽闪忽闪,好似两只眼睛,盯向了夭离的双目。
而就在这时,整个洛城上的月光为之一凝,皆尽聚到了一处,落在秦宅内院的一间厢房顶上。
而洛城下,在深逾千丈的泥土之下,传出了一声咆哮,直震得大地颤抖,积雪乱扬。
一声桀桀怪笑,划破了洛城的上空。
“嘿嘿,阴斗星,这回终于被我逮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一道流光划过黑夜,直奔那月光所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