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表情有些深沉凝重,连带着姜家这些人都有些紧张。
“医生,我妈她怎么样了?”姜沩看着医生,急切地问。
医生缓缓道:“老太太的命是救回来了,不过毕竟年纪大了,中风后遗症比其他人要严重些,语言表达能力受阻,瘫痪,以后都需要靠轮椅生活,就连神志可能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闻言,众人不知道是应该松了一口气还是心再次悬起。
至少老太太的命是保住了,可老太太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忍受自己以后要么瘫在床上要么依仗轮椅?!
姜家人也是知道姜老太太的性格,一时间也都有些沉默。
“这件事情先瞒着老太太,等她情绪稳定些再告诉她实情。”姜刑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然后偏头看向了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的姜沩:“姐,你也在这里半宿没睡,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妈这里有我和商薇还有几个孩子照看着,如果妈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姜沩也不勉强,毕竟她自己孙女儿都二十四五了,自己也算是老人了,这一上年纪身体就熬不住。
不过她没回姜刑的话,而是看向了姜铭和姜晔:“你们奶奶如果醒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再过来。”
旋即又将目光落在了后半夜知道消息才赶过来的姜矜和谢君澜身上:“君澜,姜矜怀孕了,就别让她在这里守着,你送她回去好好照顾她。”
吩咐完了之后,直接转身离开,没再看姜刑和季商薇一眼,倒是经过安静站在一旁的沈一潋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薄情和众人微微颔首便也追上了姜沩的步伐。
“奶奶,您走慢点!”她偏冷质感的声音有些无奈,然后上前搀扶着姜沩,两人离开。
季商薇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微皱了一下眉,她看向了姜刑:“姜刑,我怎么觉得大姐对我们好像有意见似的?”
以前就算是姜家和薄家不经常来往,但都是亲人,见了面总归是热络的,嫁到姜家这么多年,大姐这样的冷淡态度她还是第一次见。
姜刑也是不解地皱着眉,然后解释道:“可能是觉得我们没能照顾好妈吧!”
季商薇想想觉得也应该是这个可能,轻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妈上了年纪,我应该多关心她一些的。”
这句话倒不是场面话,她虽然有时候挺畏惧这个婆婆,但其实也是打心眼里敬重对方。
而且两人之间的嫌隙,也是因着姜迟的事情才生出来的,以前老太太是真的将她当女儿看待,只是后来到底生分了。
“也不怪你,妈她身子骨向来硬朗康健,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今天如果不是你发现的及时,说不定到时候发现就太晚了。”姜刑放柔了声音安慰。
这边,姜家因为姜老太太出事自然是忙乱成了一团,另一边,姜迟倒是半点不受影响。
不是不知道,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如在家里和小时哥哥准备配音的音频文件,多赚点钱养奶茶精也是好的。
奶茶精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和一杯蜂蜜柠檬水儿,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姜迟,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下。
叼着吸管,一歪头懒洋洋地靠在了姜迟肩上,小口小口地啜着奶茶,没说话。
言子翊和姜小二两个人一般都待在自己的十七楼,看看书玩玩游戏,基本上要到了饭点才上来待会儿,所以姜迟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伸手拥住言沉两人半仰躺着就这样一起窝在了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言沉手里的奶茶都凉了她还没有喝完,言沉才翻身趴在了姜迟身上,一只手握着奶茶,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
“姜迟。”她很认真地喊了一声。
“嗯?”姜迟躺地正正的,看向了她。
言沉抿了抿唇,清冽的丹凤眼中神色却是极为深沉复杂:“手术要用到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动手术。”
这句话一出,偌大一个客厅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姜迟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层薄薄的青影,将眸底的情绪都衬地越发晦暗不明。
他抿了抿唇,比常人少了些许血色的薄唇蠕动了几下,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扣着言沉腰身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越早动手术越好,拖久了只会越来越麻烦。
可是……
他怕啊!
从没有过的怕,所以这段时间从没主动问过小时哥哥这件事。
小时哥哥说过手术若是不行最坏的结果是冷冻,可是谁知道冷冻会沉睡多久呢?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更久,甚至可能……醒不过来!
姜迟将头埋在言沉的脖颈间,妖魅而又柔和的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言沉,我真的好怕!”
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言沉,更怕留她一个人。
他以前觉得怎样都无所谓,活着也好,活不了也罢,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他所在意的,可现在一个小时哥哥,成了他所有也是唯一的在意。
言沉连奶茶什么时候掉地上都不知道,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姜迟,清冽的眼眸有些微红,眸底更是藏不住的心疼之色:“不怕,会好的,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言沉微偏头,轻轻吻住姜迟的耳廓,轻而认真地承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果我有健健康康的身体就好了!”姜迟的唇贴着言沉的锁骨,声音轻飘飘的,但里面有着藏不住的落寞和无奈。
甚至,还有几分恨意。
如果不是他们,他会有一个健康无虞的身体,可以一直陪着小时哥哥,而不是现在这里,前路是长是短到连自己都不知道归期。
“会好起来的,你会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我们以后还有数不清的来日方长。”言沉眸眼认真地看着姜迟,一字一句地道。
“嗯,我信你!”
帝北医院。
姜晔查完房之后,便回了姜老太太的病房。
姜刑有要事处理昨天晚上离开了,季商薇说是回家去熬点粥过来,所以姜晔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了姜铭一人。
他坐在小沙发上削苹果,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姜晔推开门走了进来都没察觉。
“这苹果再削都要只剩下果核了。”看着姜铭,姜晔把自己手中记录着病人一些基本情况的病历本放在一旁,打趣地说了句。
闻言,姜铭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中果肉基本上没了的苹果,微顿了一下,然后给丢进了垃圾桶。
“查完房了?”他看向姜晔。
姜晔点点头,旋即挑着眉梢有些纳闷地看着姜铭:“对了,你这两天怎么回事?怎么对爸妈态度那么冷淡?”
“没事。”关于姜刑和季商薇做过的事情,姜铭并不想多谈。
“行吧,没事就没事。”姜晔也不欲多问。
他们姐弟四人关系虽然挺好的,但从来不会过多干涉彼此的私事。
“对了,小幺儿知道奶奶住院了么?”姜晔自己剥了一根香蕉,边吃边问。
提到姜迟,姜铭眼眸微微一黯,神色都复杂了些许,没回答姜晔的问题,沉默了许久姜铭才道:“姜晔,你还记得小幺儿刚来姜家时候的模样么?”
姜晔微愣了一下,旋即挺感慨地笑了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小幺儿也就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容貌精致漂亮得就像是玉瓷娃娃一样。”
“不过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小幺儿特别乖巧,性子淡然温和,安静得不像话。”姜晔照着自己记忆力的姜迟缓缓描述。
他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眉眼如画的小男孩。
就连从来将他和姜铭当牛做马使唤着的姜矜,在小幺儿面前都是温柔得紧。
旋即伸了个懒腰:“诶,当时的小幺儿那么乖巧听话,那像现在,我这个当哥哥的可是被他给欺负地死死的。”
“你有没有想过小幺儿性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姜铭沉默了一下,看向了姜晔。
“嗯?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么?”姜晔有些好奇。
姜铭沉吟思索了一下,到底还是决定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只是他刚准备开口,昏迷了两天的姜老太太声音低弱地掷出了一个名字:“姜、迟。”
“奶奶醒了。”两人瞬间过去。
“奶奶?”姜晔喊了声。
姜老太太低低地呓语了几声,喊的都是姜迟的名字,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姜晔和姜铭,目光有些急切地在病房里面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姜迟的身影,有些焦急地问:“姜、姜迟呢?”
从后面比较连贯的三个字,可以听出和姜老太太以往说话有些不一样,吐字不够清晰,甚至能明显地看见有眼斜口歪的中风后遗症。
姜老太太明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整个人瞬间就急了:“我、我这是、是怎、怎么了?”她越急,话就越说不清晰,甚至还有口水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
姜铭取过纸巾帮姜老太太擦干净,沉默了一下,缓缓解释:“奶奶,这都是暂时性的,以后会好的。”
姜老太太也不是傻子,她隐约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苍老的面容上瞬间一片颓然,情绪倒也没有太过激动,只是自嘲而又无奈地苦笑:“报、报应啊!”
姜晔一头雾水。
姜铭微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姜、姜迟呢?我、我想见他,能、能不能让他过、过来一趟。”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还、还帮我找、找到姜雅,我有、有事问她。”
说完这一番话,几乎耗尽了姜老太太的力气,她躺在病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姜雅?”姜晔微蹙了一下眉,他倒是知道姜雅回来了,可是奶奶找她干嘛?
姜铭看着姜老太太:“我会给小幺儿打电话,但是他过来过来我就不知道了。”估计除了他们三姐弟和大姑,小幺儿不想和姜家有半点关系。
那种情况,如果换做是他,别说是当初一把火烧个姜家,他估计得趁大家睡着了开煤气再给一把火点了。
到底,小幺儿骨子里还是温柔的!!
可是,曾经那样一个温柔的少年,却被他的父母给毁了。
明明小幺儿什么都不知道,他是那样的无辜。
想到这里,姜铭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也不勉强,随即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神色疲惫地道:“我想休、休息一会儿。”
姜铭和姜晔两人便都离开了。
“姜铭,奶奶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姜晔拉住了姜铭,问。
姜铭看向了不远处拎着保温盒从容优雅走过来的季商薇,只缓缓对着姜晔道:“不知道。”
“你们奶奶醒了么?”季商薇看着两人,问。
“刚醒,不过奶奶说她想要休息,让我和姜铭别打扰她。”姜晔如实道。
季商薇点点头:“那我进去看看。”
病房内。
季商薇看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姜老太太,放柔了声音喊了声‘妈’。
姜老太太连看都不看季商薇一眼,依旧盯着自己的天花板。
“妈,你都昏迷两天了,肯定饿了,我给你熬了点粥,喝点吧!”季商薇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拿出瓷碗盛了一碗粥。
姜老太太偏头看向了季商薇,沧桑的眼眸有着说不出来的深沉复杂:“商薇,你、你还记得当、当初生囡囡时、时候的情况么?”
季商薇有些莫名,抿着唇沉默了一下,温雅的眼眸覆上了沉色和一抹藏不住的痛色:“当初姜刑出事,我不放心前去找他,早产后只保住了囡囡。”
说到这里,季商薇微阖上了眼眸:“后来,连囡囡都没护住。”
她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两个孩子的叨到来,后来只留下了囡囡一人她本来就心怀愧疚,便将对另一个孩子的疼爱也都给了囡囡,可谁知道,囡囡最后竟然死地那般凄惨。
这些年,她几乎是经常做噩梦,就梦到囡囡死时的惨状,她哭着喊着说她疼。
她心疼地没办法了,可又寻不到姜雅的下落,只能用姜迟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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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呀,好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