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林醒来的时候,一时还未清醒,看着头顶的床帏,有那么一时半刻,不晓得自己身处何地。
他记得,他昨晚是在桌边坐着的,怎么就到了床上?对了!校卡和准考证!
孙玉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都来不及穿衣,只想着去钟夫子的房间,希望他早上能早早回来,能帮忙解决他丢失了校卡及准考证的事情。
正套着靴子,孙玉林一下子看到了桌上摆着的西,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到桌前,发现桌上摆着的,正是自己的校卡和准考证,旁边还有一张纸笺,上书“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压抑情绪很久的孙玉林突然落了泪,把旁边守着的科场鬼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擦眼泪,才发现现在的自己的鬼体的状态,直接便从孙玉林的脸上划了过去。
孙玉林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脸庞,这才发现自己落了泪,虽无人看见,但也觉得不好意思,把泪水擦掉,拿起那纸笺细看。
这是孟夫子的字,他不会认错的。他一直对这次下场有着不确定性,谁自己日日梦中有名师指点,那还不被人当成疯子了,孟夫子第一次在梦中,便写下了这四个大字,告诉了他这四个字的意思,并告诉他,起点晚一些也没有关系,这世上,虽家世背景,天赋,运气等等都很重要,但却不是绝对化,多少士林家族从寒门而起,他们寒门子弟,能握在手中的,唯一个勤字罢了。
他一直在想,也许孟夫子,是他太过执作妄想出来的,孟夫子所教识,也不是真正的识,可如今,他却在现实中瞧见了这四个大字,孟夫子是真实存在的,他所习的,所努力的,并不是虚妄。
孙玉林认真的折起了这四个大字,又认真朝纸笺行了一个端正的跪拜礼,这才把纸笺压在了枕头底下,开始洗漱。
孟凡德看着孙玉林竟朝他行了一个跪拜礼,虽知他看不见自己,只是朝纸笺跪拜,却也站着受了这一拜,只是指尖微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黑猫看着孟凡德身上似有金光一闪,再仔细一看,却又没再瞧见。
许是自己看错了吧,一个鬼,又没干什么,怎么突然就有了功德上身。
黑猫看着孟凡德就只是盯着孙玉林看,面上是一份慈爱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搞不懂人类,凉玉助他能附身孙玉林,体会一把生前无法体会的簪花游街,了却执念,投胎转世,他教读书帮助凉玉完成任务,一场交易罢了,怎么还整得如此情深义重似的。
这边黑猫还在心里嘀咕着,那边孙玉林也动作飞快的洗漱完毕,再次清点了自己的物品,便出了门,去了餐房,准备吃早饭。
他进餐房的时候,他的其他同窗已经在等着早饭了,只是不见钟夫子,见他进来,原谈论着什么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身材较为消瘦的人突然问道,“玉林兄,你的校卡和准考证找到了吗?”
此人唤做秦康,原是在易阳书院念书,只是下场考试也考了两三回,也不知道是平时太过备懒还是如何,竟连最简单的县试也屡考不过,被易阳书院不少同窗嘲笑,这边钟夫子的白起书院开张,他便让家人帮他转到了这边,这边都是些没怎么读过书的孩子,倒是让他出了些风采,因此,他很是看不惯突现的黑马孙玉林,平素便多有捉弄,这次更是起了歪心偷了他的校卡和准考证。
只是今早起床的时候,他原藏在书箱里准备半路扔掉的校卡和准考证竟不见了,其他人并不知他做下了此事,他旁敲侧击了其他人许久,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又给偷走了,这时看着孙玉林神采奕奕的走过来,一点也不像夜不能寐,思虑一晚的模样,不由地怀疑起来。
这孙玉林虽然年岁,还单纯,却也不是个傻子,只是摇头道,“还未找到,许是弟太过粗心,丢在了哪里,等会钟夫子回来,看看能不能够帮忙,若是不能不能,只好放弃了这场考试了,好在我也的确累积不够,多两年,也是好的。”
那秦康见孙玉林有些沮丧的表情,仍是心中疑虑,刚好此事钟夫子也回来了,他倒是不好再追问,只好作罢。
钟夫子带着他们吃了早饭,便赶去了考场,一路上,孙玉林并未向钟夫子提及此事,其他人也觉得孙玉林只是怕挨骂不敢,更不会帮他开口了。
入场前,有「搜子」搜查考生身,防止怀挟抄写等纸张入场,搜完身,那搜子看孙玉林年纪尚,还笑着了一句,“童生好事,年纪便可下场了,真是了不得。”孙玉林也回之一笑,倒是没显得自满。
搜身合格了,便是入“龙门”,读书人考试的进程便是从这一迈步开始。
之后,便是由县官点名,那秦康见孙玉林神情镇定地在队伍中等待点名,不禁暗自咬牙,这子岁数不大,心眼十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校卡和准考证回去,他明明把考箱贴身放着,这孙玉林倒是好手段。
童生带考篮,内装具食物,戴无顶官帽入场,唱保之后,各考生按卷上座号,入座,衙役用牌灯巡行场内,考题贴板巡回展示,诸考生开始写作。
考试一共考五场,考试内容为四书,试帖诗,五经,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考试内容倒是不复杂,只需熟读这些书,字迹端正,便有很大可能被录取。
这一年,孙玉林在梦中也不忘勤练书法,孟夫子曾过,字便是读书人的脸面,写的一手好字,有时候能使得考官在阅卷时眼前一亮,若是卷面不够整洁,有时候甚至不看内容,直接就被落卷。
待到试卷发下,孙玉林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科考之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