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甜觉得,世上有几句一听就不妙的开场白。
比如,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又比如,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再比如,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心里咯噔一下,好不容易才挤出个勉强的笑。
“当然是真话,正常人会选择后者吗?”她深吸口气,又道:“不过,我可能五行缺脑,我想先听听你的假话怎么。”
沈季禹啧了一声,语气仍是轻描淡写。
“那我岂不是要现编一个假原因出来?你先等一会,我酝酿一下。”
司甜哭笑不得,原的那点子忐忑又被他驱散了大半。
这个人,还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洗耳恭听,结果等了半分钟,对也没酝酿好,反而是又撕了个鸡翅给她。
“先吃啊,一会凉了就不香了,傻愣干什么?”
司甜眯了眯眼,骤然将一整只翅膀折断,开始以食人魔分尸手法进食,气势如虹!
她愤愤地啃下一口,含糊不清道:“你别想着转移话题!”
“知道知道,这不是还在酝酿嘛。吃完了再,还有,吃饭时不要话,不然更像仓鼠了。”
司甜:……
老狐狸虽然经常戏弄她,但还没有故意骗她的前科,既然这么了,那八成还是会告诉她答案的。
司甜勉强放心,啃起排骨和鸡来更迅速了。
令她悲愤交加的是,正当她风卷残云般解决面前这堆被某人塞过来的肉时,她眼角余光发现,对面的人虽然也是套了层手套在吃,可那优雅致的吃相宛如置身于高档餐厅,而不是这么一间郊区农家乐。
跟沈季禹相比,她这副急切的吃法就像饿虎扑食,还是饿了半个月的那种!
简直丢人!
司甜神使鬼差地想,但凡哪家的淑女都不会像她这么没形象吧,比如那位“梁阿姨”……
一想到这里,嘴里的肉顿时不香了,肚子也好像被什么顶着,再也吃不动了。
“不吃了?”沈季禹慢斯条理地擦着手,眼神自她腹部位置扫过,笑笑道:“吃撑了?”
司甜没好气道:“谁让你点这么多的,浪费!”
“这不是看你最近习辛苦,专心致志到连手机都不玩了,特意给你补补么?”沈季禹微抬下巴,一正经道:“汤怎么没喝完?这可是最要紧的,省得走出去又翻脸不认人。”
司甜愤愤地吃了个肚儿圆,然后被提溜着出去散步消食。
地点,农家乐附近的田地旁边。
太阳已经落下,但夜幕仍未深沉。
月亮还未冒头,只有微淡的天光和昏暗的街灯勉强为两人照明,只是看不清田里的作物,放眼望去尽是黑乎乎的一片,倒显出四下里唧唧虫鸣的几分聒噪。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步态闲适,没有人话,仿佛都在享受这份难得的悠哉。
司甜落在后面两三步,看着被微茫夜色笼罩的模糊背影,终于开腔。
“所以,你酝酿好了吗?”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急切,她又打起了哈哈:“要是想不出来就算了,我还是很好骗的,不用太讲究……”
“恩,酝酿好了。”
男人忽然停下,却没有转身,不知在看向远处哪里,目光悠长。
司甜依稀觉得,面前的身影好似忽然被笼上了些许寂寥。
“该从哪里起呢?”沈季禹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来以为,有些怪诞之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可是,你却打破了这个成见。”
司甜呼吸一紧,连声音都放轻了:“什么怪诞之事?”
她心中惴惴,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突地冒出,在她心中激烈拉锯。
对却忽然转了话头,“庄周梦蝶的典故,应该是高二的语书上教的吧?”
司甜无声点头,又马上意识到对看不到,只能艰涩出声应是。
“你有觉得过自己是那只蝴蝶吗?”
他猛地抛出问题,却根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只顿了很短暂的一秒,便轻笑出声。
“我时常这么怀疑,从很早之前开始就这样,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居然不敢睡觉,怕一做梦又变回那只蝴蝶。是不是很可笑?”
“不!一点也不可笑!”司甜急切地。
肚子里好像有一箩筐话想,一时间却转化不成应有的字,她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类似的话。
不曾经历过的人无法评这种质疑自身存在真实性的荒谬感,因为他们不明白,每个午夜梦回之际亲身经历者的惶恐和怅然。
究竟是梦境过于真实,还是现实太过虚幻,这样的问题也困扰了司甜起码半年。
她之所以一门心思扎在赚钱二字上,一定程度上来,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浑浑噩噩地陷入在过去的幻梦里,难以走出。
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为钱财忧心,却仍然不敢名正言顺地去挥霍那些金钱,就好像那些西其实并不属于她,只是属于另一个没有走上歧路的司甜。
如果她不是那个自己,只是一抹怨念未散的游魂,大梦一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生活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搅扰别人的生活呢?
她垂着头,静静地听着。
“用现代科技的语言来,这只蝴蝶就像游戏里的角色,被人操纵着无数次存档、重来、通关……”
司甜神色有些恍惚。
游戏吗?
她也只是单机游戏的一个备选角色吗?
这样的话,这整个世界就是和1编成的虚拟空间了,那,司妈妈、司大伯他们又算什么呢?
那些关心和爱护只是一堆数据吗?
还有校里那些生,有的好,有的坏,可都真实得历历在目。
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系统的存在似乎就很不合理。
如果用玩游戏时的外挂来比对,似乎更容易理解些?
“不对,这不是游戏!”司甜忽然打断,抿了抿唇。“我不上来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不会是……”
沈季禹柔声道:“当然,我只是打个比。”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转,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头发。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既没有打打杀杀,又没有动辄毁灭世界的惊天大阴谋,岂不是太枯燥了点?”
这论点倒是很新奇。
司甜正要夸他两句,对话锋又是一转。
“游戏逻辑都很笨的,跟你差不多。不管重来几次,同一个NPC的对白也不会改变太多,甚至一模一样。”
“要是像你这么笨的NPC都能把自己的人生改的面目非,呵~就算这里只是一个虚拟世界,它的智能化程度之高已经超过我的想象和期待。”
“所以,我选择接受这个世界的存在。”
“以上,就是你想听的答案之一,姑娘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