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浅尝辄止、又带着一丝报复意味的亲吻。
司甜亲到一半就后悔了,直接化悲愤为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对的下巴留下了个浅浅的牙印。
“嘶——兔子怎么也会咬人了?朋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可置信的那一瞬间过后,沈季禹再次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一如昨天那般,捂着无辜受伤的下巴开始喊疼。
司甜脸色通红,一半是羞的,另一半是气的。
自己都这么主动了,他居然还能假装没事人?
简直太过分了!
她怎么会脑子一热就干出这么丢人的事?
啊啊啊啊啊!
“要你管!”司甜气呼呼地踩了他一脚,转身要走。
可她忘了,自己肩上的大毛巾还有一端攥在对手里。
沈季禹眼疾手快,火速抓回另一端,轻轻松松就将准备愤而跑路的兔子圈了回来。
兔子急红了眼,又不好意思再出手,居然被逼出了哭腔。
“你混蛋!放开我!我要回家!”
司甜这回真委屈了,没能控制住,眼泪开始哗啦啦地流。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被他取笑!
这人,实在是太恶劣了,她要诅咒他孤独终老,只能跟冰湖里的大凶鱼作伴!
不对,应该诅咒他以后都钓不到鱼,饿死在这片人迹罕至的鬼林子里算了!
这些饱含怨愤的诅咒几乎是一瞬间滚过她的脑海。
也不知是不是她气糊涂了,竟直接带了几句出来:“呜呜,混蛋,诅咒你饿死,被大鱼拖下去吃掉……”
一声轻叹。
颊侧的湿意忽然变得温热起来。
司甜哭得有点懵,还以为是被太阳晒的,结果抬眼一看,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太阳,完被某人的阴影遮住了!
她吓得连抽泣都忘了,愣愣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
平日里,那双眼总是如冰湖般深邃,即便笑起来,也总泛着幽幽的凉意。此刻看去,却似春阳般热烈。
挺直的鼻梁就在她眼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碰撞着她的眼皮,仿佛敌军兵临城下在叩关。
至于那唇就更可恶了,许是城门不开的缘故,竟盯上了城墙上的薄弱处,正一点一滴地搜刮着墙皮上的咸涩之意,温柔而珍惜。
“你做什——”
司甜愣愣地开口,简直疑心自己在做梦。
下一秒,攻城的敌军似乎刚刚发现了突破口,轻笑着寻了过来,开始短兵交接。
和才的浅尝辄止不同,这是一个连呼吸都变得缠绵、空气都被染上甜蜜的吻。
阳光簌簌而下,照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如木版画般朦胧而粗糙的金色线条。
时光之河停滞不前,林中之鸟骤然失声,整个世界都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唯有两颗距离很近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震耳欲聋。
啾啾——
鸟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司甜耳边。
她如梦初醒,眼睫颤了颤,似乎犹豫着该不该睁眼看他。
下一秒,她却不再犹豫了。
下巴上传来温热湿痕,和微微的刺痛。
她睁眼之时,正好看到作案者笑得得意洋洋,从作案现场逃离。
更过分的是,作案者摸了摸她的头:“有仇不报非君子。”俨然是在为自己的无耻行径解释。
司甜气笑了。
“还有仇不报非君子呢?你算什么君子,你就是个人!人家还有恩不报枉为人呢,你怎么不提这半句?”
她不假思索,直接出手,掐住作案者脸上软肉,开始肆意揉搓。
沈季禹皱着一张俊脸,捉住她作乱的手:“姑娘,别搓了,来就人老珠黄了,再搓法令纹就要出来了!”
“没事,我给你买油。”
“咸鱼味那个吗?不好吧,能不能换一个?”
“不好!”
沈季禹故作苦恼思索状,手上的毛巾好似突然恢复了记忆,再次回到了应有的岗位上。
他一边给司甜擦头发,一边问:“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司甜看着他下巴上的齿痕,又透过他亮亮的眸子看到带着相似印痕的自己,想了想,红着脸点头。
“这是你的,不能反悔。好男不二嫁,一货不两卖,签订合约就不能单面毁约的了!”
沈季禹也严肃着点点头,伸出拇指:“不反悔,我们拉钩吧。”
“幼稚!”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么?”
“滚!”
林间鸟歪了歪头,好奇地看向树下的这一对男女。
后者却浑然不觉,连屋里可能早已糊掉的两份面条都置之不理,开始讨论今天要去钓鱼还是划船了。
最后,两人选了个折中的式,去船上钓鱼。
司甜自诩力气大有长进,不会再发生被什么一米长的大鱼再拽进水里的糗事。
结果,这一日的船上垂钓活动还是没能迎来圆满的终点。
她没钓到大鱼,反而是钓起了一架锈迹斑斑的摩托,连带着一张布满水草的渔。
事实上,司甜不能算是钓起了,因为,那辆摩托刚出水几秒,鱼竿就承受不住那重量,直接绷断了。
船上,两人面面相觑。
沈季禹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乖,以后不要玩鱼竿了。”罢又捡起剩下那半根鱼竿,双手合十,做了个祭拜的手势。
司甜脸很木。
她发誓,以她现在的怪物体质,想拉起那架摩托的车架应该没太大问题,绝对是某人这回买了根偷工减料的鱼竿,不能怪她!
即便有这样的插曲,司甜在这儿还是待得乐不思蜀。
最后,两人还是被黑着脸的魏大少爷连番夺命追魂all呼唤回去的。
魏随风终于从被老妈逼迫回乡相亲的徐口中得知了沈季禹的下落,辗转又查到司甜出国寻人,结果寻到了居然不跟他报一声平安,直接两个人开开心心在湖边过起了隐居生活,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更令他气愤的是,他的舅舅出去休了一星期假,回来时竟变得仙风道骨起来,表示自己为他奔波了几年有点累,想要提前退休了。
也就是,以后不管魏家怎么蹦跶,他都不会再出手了,让魏随风自己搞定。
至于那张十年卖身契,沈季禹也单面终止了。
理由直白得让人心碎,就一条,不缺那个钱。
除了隐约的被放弃的孤独感,魏随风一开始还无可无不可,但很快他就发现,没了沈季禹这只老狐狸帮他出谋划策,他的日子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业不能落下,一边争分夺秒习,一边还得虎视眈眈地提防着沈淑君一系再次叛变,简直憋屈死了。
他有意找沈季禹深谈一次,结果出发前一夜忽然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头的他看上去有点熟悉,又很陌生,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阴鸷,身边的人都噤若寒蝉,唯一亲近的姜落对上他也有点怯怯的。
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沈季禹,更加冷硬,腹黑,锱铢必较,就像梦里头那个他一样。
梦境像电影一样,走马观花地快速播放着。
时间滚滚而过,很快走到了二人决裂之时,还有那一场看似意外、实则故意纵容导致的死亡。
很奇怪的是,他一直没看到司甜的身影。
就连回忆起这个名字都有些艰难,梦中的他没有刻意去思索,只在快速闪过的画面碎片中看到了一张煞白恐惧的脸,跟她判若两人。
梦醒之时,魏随风有些怔忡,过后就打消了原先的念头。
也许,像现在这样就好。
七月末,司甜拿到了意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司妈妈很高兴,连忙张罗着要去买房,最好是不必重新装修、搞搞卫生一个月内就能入住的二手房。
很巧的是,司甜的校正好就在江城郊区,离唐律师家只有十公里的距离。
倒不是司甜故意为之,这间校她老早就锁定了。分数出来之后,她也分析过,她能上的公益事业管理专业的几个院校,也就江城郊区这间性价比最高了。
她来盘算着,校离宛城也不算远,以后回家走动也便,却没料到唐律师这一茬。
近来,司妈妈和唐律师感情进展似乎很稳定,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若非如此,司甜不定还会劝一劝司妈妈不要急着买房,反正她到时候也是要住校宿舍,迟几个月再入手不定更划算。
考虑到唐律师的因素,她就没反对,任由妈妈去折腾了。
如无意外,她们以后不定还会常住江城,宛城这套承载了许多年过往的旧房子也该走下舞台了。
这个夏天热得让人头晕目眩,连带着清凉防晒衣的销量又猛增了一大截。
司甜母女俩的生活也过得热热闹闹,风风火火。
司妈妈今天还在看房,明天立马下定,后天直接开始买家具了。
因为要打点宛城店铺的事务交接,以及后续货物运输面的细节安排,司甜将搬家工作权交给了司妈妈,自己只在看房时过去看了几眼房子大致如何,只知道那套房子正好就在唐律师家和校中间,清净又不偏僻,生活配套各式齐。
一切准备妥当时,老房子里已经是面目非。
司妈妈已经提前搬了过去,采购生活必需品和缺少的西。
她用惯的家私部由货运公司拉了过去,剩下一些不好搬动的大件家具部盖上了白布,等待着房产中介带着下一任主人前来光顾。
司甜带着一丝不舍之意,依次看过每一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卧室,书房,慢慢扶着楼梯扶手,从二楼走到一楼。
她看着视野范围内大面积的白,忽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扶手上老化开裂的几道木缝,某个角落的瓷砖缺角,天花板上的一个微不可见的霉点……
她久久伫立在那里,没有松手。
过去在楼梯走动的人影像是又回来了,就在她身边穿梭而过。
她看到时的自己,还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白色蕾丝边的公主裙,咯咯笑着跑上楼梯,还回过头对身后的父母话。
“爸爸妈妈,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我的卧室大不大?好不好看?有没有洋娃娃?”
那对面容还年轻的男女相视而笑,而后冲她点头。
那是这栋房子给司甜留下的最初记忆,也是最美好的记忆。
她拉着最后一只箱子,走出门外,毫不犹豫地锁上门。
门内,两串钥匙静静躺在白布表面。
斜阳余晖中细的灰尘漫天飞舞,喧嚣而又安静。
终于,一室归于沉寂。
门外却传来了并不多见的欢声笑语。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害我在里头磨蹭那么久!”
“人家都狡兔三窟,是因为兔子太狡猾,故意给自己留多几条后路。可我觉着,真相可能不是这样。你会不会是因为兔子太笨,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每次迷路都要临时刨多一个窝出来,所以久而久之就有很多个洞了?咳咳,你瞪我干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开车,回去刚好能赶上晚饭!”
“好的,兔子姐~”
呜呜的启动声后,黑色车子很快跑得不见影子,兴冲冲地奔向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