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无法忘记,当剑尖刺入他心脏时血液一下子迸溅而出的情景,我亦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他看我时的眼神,有恨有怒,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一切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若不然,大冬天的,那蛇又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但我不悔,那日我若不杀他,他必然不会放过你我,我太了解他了。我只是恨,恨自己不该下那样的狠手,恨自己辜负了你师尊对我多年的教诲。”
“我自知无颜面对他,但乾图祸害一日未解,我便一日无法安心离开人世。为此,待你师伯入土为安后,我便暗中带着乾图到昆仑寻你师尊相助,求他替我将西藏好,余下诸事,你也都知道了。”
“如果可以,为师多么希望你没能看到这封信,这样便能明你活得很好,不需要来此寻找所谓答案。可笑的是,所谓答案,不过是一把利刃,知道了还不如从未知晓的好。不过,你有这个权利知晓这一切,所以,为师只能忍痛写下这封信。望吾徒好自珍重!”
看罢,尹若水许久不语,泪水却早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满面。
她一直以来想不通的所有疑惑,至此终于有了答案:易杰乃师父所杀,乾图亦乃师父所偷,而师父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保她这徒儿性命……
为一心爱之人而杀害另一个自己心爱之人,那时候,师父心中该何等苦痛?只可惜,师父对她的大恩大德,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报答了。
思及此处,她眼泪不免更加汹涌,只得赶紧背过身去以袖擦拭干净,少顷才忽然开口:“师尊,当年我师父来此央您相助,您一开始拒绝她,可是怨怪她同门残杀?”
大抵是未曾料及她会有此一问,迦南真人不由喟然长叹:“兴许吧!当初她坚决要下山之时,老夫便提醒过她,江湖险恶,她一旦离开此地,必定会被卷入风雨中,是她不听,非要一意孤行。”
“您别怨她,她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我。”
“这点老夫自然明白。你师父心慈手软,你师伯却野心勃勃,二人相处急了,矛盾便会被激化。”迦南真人着,突然背过身去,有气无力似的摆了摆手,“算了,此事既已过去了,就不要再了。你师父所遗物件,我已交还于你,若无他事,明日一早你便回去吧,届时无需再来见我,老夫不喜生离死别。”
尹若水遵从,伏地跪了三拜,才随女童退下。
殿内顿时只剩迦南真人一人仍伫立原地,默然叹息,遥望前尘。两边烛架上的蜡烛默默凝视着他背影,烛光暗淡,衬得他更加孤独寂寥了。
在山上歇了一宿,次日一大早,尹若水便不辞而别,携着乾图独自下山。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所花时间亦少了不少,不出一上午,午时左右,她便顺利抵达山脚。
昆仑山左右并无人家,她不敢耽误时间,草草吃过干粮与水后,便继续往北赶路。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如此往复,不知歇息,花了半个月有余,才快抵达目的地。
赶了这么久的路,她到底累坏了,这一日眼见日薄西山,周遭除了山便是林,偏僻至极,罕有人至,夜间行路多有不便,她便决定停下来歇息一宿,待明日天亮再继续赶路。
春季林中野禽颇丰,她信手猎来一只野鹌鹑,又烧起火堆,盘膝而坐,就着火准备烤起野鹌鹑来。
便在这时,林间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耳朵灵敏一动,神经立时绷紧起来,细听片刻,只觉不远处有人正在暗中迫近,根据脚步声判断,对约有十数人。
在此深林神出鬼没,怕是来者不善。她万不敢掉以轻心,忙熄灭火堆,足尖一点,瞬时轻身跃上一棵大树上,借着繁茂枝叶的遮挡,她微微俯身循着才声音传来向望去,隐约只见十数名黑衣人自南处悄悄迫近。
乍见林中火光消失,十数人猛地一惊,再不顾掩藏行踪,急忙疾奔至树下,见周遭除了早已熄了火的火堆外,并不见有人踪影,众人只道已被她逃跑,只好分成三批,沿着各个向继续追去。
待众人彻底走远,她这才翩然自树上飞落,凝眉望着其中一处若有所思,俄而才俯身拾起架在火堆上烤得香喷喷的野鹌鹑。担忧才那群人去而复返,因而胡乱吃了几口后,她便继续往北赶路。
赶路之时,为避免与追去北边的黑衣人相遇,她特意放慢步伐,又时不时蹿上树梢观望情势,待确定周遭并无危险了,这才落地继续往前走。如此走了半个多时辰,倒也安然无恙。
只可惜天不济她。从其他两路追去的黑衣人见追了甚久连一丝线索也没有找着,便去而复返,回到原来的位置集合之时,无意间竟发现火堆上的野鹌鹑被啃了一大半。
离开之时,众人虽然并未怎么注意,却分明记得当时火堆上的野鹌鹑乃是完好无损的,如今不过过了半个多时辰罢了,这只烤熟了的野鹌鹑竟被啃得几乎只剩骨头。
领头之人不由大叫一声不好:“才她一定是躲到树上去了,趁我们走后才逃了!大伙赶紧追,人一定是往北边去了!”
命令一下,众人火速朝北狂追而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竟被众人追上了她。
“尹若水,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领头之人一声怒吼,余下诸人已十分默契地团团将她包围在一个圈里。
此时,她再欲逃脱已是不可能了,索性静下心来,一手握住剑柄伺机而动,如霜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道:“你等是何人,为何要追杀我?”
“我等皆是云霄阁子弟,追杀你,乃是阁主之令!”
闻听此语,她心下便有数了,只是不解,舒三先前明明已借计帮她逃出生天,何以赵俊杰居然到现在还在四处派人追杀她,莫不是舒三骗了她,抑或者是赵俊杰识破了他们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