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我不认账……”她说着,已是越来越心虚,不禁拿手捏紧了领口的衣服,“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会这么禽兽不如呢。”
“果然是装糊涂,老话说的,当是一点儿没错,云芷嫣,你就可劲糊弄我。”
云芷嫣被当头扣上一盆屎,脸色已是难看得紧,但偏偏这顾含清半分耍赖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有这种事么?我,的确没什么印象……小顾,你平时开玩笑就算了,这种玩笑当真开不得的。”
“这种事情,说忘就能忘了,云芷嫣。”
云芷嫣微微噏合嘴唇,滴血的颜色,却暗含苦涩,她当真,干过这种混账事不成?
罪过罪过:“那个,当真?”
顾含清忽然走到她身侧,抓着她的手腕,扯到墙角处,抵在墙上,狠狠咬住她的嘴唇。
并没有什么吻人的技巧,就像她在那个晚上蛮力撬开他的嘴一样,紧紧揽着她的腰她的后脑勺。
这叫什么事儿?她堂堂九宫圣主,竟然被捡来的野小子强吻了?
而且,并没有什么推开他的余地,嘴被堵住就没法念咒了啊,而她不得不承认,她所以为的小兔崽子,力气已大到她没有还手的余力。
果然是养了一头狼,结果被啃的,还是自己。
她越是挣扎,抱着他的男孩就越是用力气,她觉得,嘴上的皮都快要被这傻小子咬掉一层了,这牙关舌头和嘴皮子都肿痛的感觉……
妈耶,她忽然瞠大了眸子,似乎,大概,也许,可能,是想起来了。
她愣住,没什么反应,少年才终于肯放开她。
当即挨了一巴掌,响亮得快有回声了。
“连我你都敢非礼了?”
顾含清双手撑在墙上,静静望着她:“你那天就是这么非礼我的,还上手了,我这已经算是客气了。”
云芷嫣被这话生生威胁到了,不自禁捻着领口的衣服:“小兔崽子……”
他的气息又压过来,离她的唇畔近如隔纸:“小兔崽子?嗯?”
她堂堂九宫圣主啊,竟然被一个小毛孩生生威胁了两次,实在是有辱威严:“顾含清!”
他却没被云芷嫣这一声厉喝吓住,反而粲然一笑,退开两步去:“干嘛?”
“你!给我好好休息,要是输得太难看,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罢了,捻着衣领,竟是落荒而逃。
她竟然被他傻呆傻呆的做派糊弄了这么多年?想想都脊背发凉。
他只是冲着她的背影喊:“知道了。”
终选时,满满天枢宫的白衣弟子,也筛得只剩下二十几个人。
顾含清就没打算走到最后,真传弟子,他是一定不会当的。
再回圣主殿时,他被门前堆满的花啊灵石什么的惊了一瞬,圣主殿常年冷清得要命,温玉来打个哈欠都是件要不得的热闹事,突然来这么多人拜访,的确不太正常。
云芷嫣,这是突然转了性格了?
殿内没有她。
也难怪,如是她回来了,想必早将门口的东西扔了吧。
他在搬这些东西的时候,竟意外发现,这些,好像全是送给他的……
没有惊喜,全是惊吓,他当即挖了个坑把这些东西都埋了进去。
不能让云芷嫣抓住任何不对他负责的把柄,他都想好了,说自己没人要也罢,装可怜也好,云芷嫣,他赖定了。
就在他踩平最后一捧土,撒下草种施法让它们快些长出草来的时候,这圣主殿上空的结界竟出了异动。
动静不小,似晴空霹雳,那结界,有破碎的的痕迹。
顾含清愣了神,手下的草一长快与他齐高,惊异了一瞬,他飞奔出圣主殿,疾驰向芜山。
那股奇怪的气流他在洞外老远就已感觉到,比他四年前第一次走在石洞里的忽冷忽热还要诡异。
可他顾不上那股气流对他的冲击,狂奔进石洞里,挥手点燃这洞内的烛灯,不顾池水半沸半寒的煎熬,淌过去扶起已陷昏迷的云芷嫣:“云芷嫣!”
替她换上苔石上的衣服,顾含清已是手忙脚乱,他抱起她,哪怕隔着层层衣物,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冷热交替的状态下,已趋奔溃。
“云芷嫣,你到底怎么了?!”飞奔回圣主殿,他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输进云芷嫣的体内,那种就快要失去眼前这个人的感觉让他恐慌。
可是却不见她有醒过来的迹象,那种冷热交替的感觉更加频繁,频繁到似乎发生在一瞬,左身烈阳下,右身寒冰里。
就在他抓耳挠腮的时候,云芷柒却来了。
顾含清在情急之下险些没有认出她来:“你是……?”
“阿姊怎么了?”
“她……”顾含清犹豫了,犹豫着云芷柒过来的时机,这四年,顾含清能清楚得感觉到云芷嫣就像一座孤岛。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妇人到底可不可信。
云芷柒走过来,坐在床榻边,拾起云芷嫣的手握在手里,她似乎只是在握着云芷嫣的手那一刻才感觉到冷热交替:“阿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这小子被你带回来那天起,我就知道……”
她一直重复着一句话,顾含清觉得很费解:“阿婆,你知道什么?云芷嫣,她到底怎么了?”
“你害了她。”
云芷柒回眸睨着他,浑浊的目光,锐利的眼神。
顾含清想说不是,但他深刻地明白,没有谁凭空诬陷一个人,要么有他不知情,要么他就要深陷一场阴谋中而已。
“我并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如果你不想她死,马上滚出圣主殿,再也不要回来。”
顾含清怔了一瞬,这毫无道理:“为什么?”
云芷柒沙哑着嗓子喝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走!”
“至少让我看到她平安醒过来。”
云芷柒没再拒绝,起身来:“抱着阿姊,跟我来。”
云芷柒走路颤巍巍,那也许是她很少踏上圣主殿最大的原因,顾含清小心跟在她身后:“阿婆,谁可以救她?”
“你放过她,就是救了她,我带你去见的人,只能暂时保住她的命而已。”
月鹿宫主殿,顾含清猜测,面前这老头儿,应该就是月鹿宫宫主云翊,云芷嫣十分厌恶的家伙。
他的态度亦不要太明显,见云芷嫣昏睡在顾含清怀里,没有惊异,没有就要群龙无首的惊慌,反而自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见云芷柒,却恭敬一拜:“老夫人。”
云芷柒道:“云宫主,可否开启净池,救我阿姊?”
净池,顾含清在书上看到过,那是洗去妖族心中恶念的地方,为什么云芷柒会带云芷嫣到这种地方来!
云翊睨了顾含清怀里的云芷嫣一眼,她的脸上,已是半冰半火:“走火入魔,无药可救!”
云芷柒厉声道:“我想慕宫主不会容许别人对自己的外孙女见死不救。”
云翊的脸色难看了一瞬,罢了,挥手唤进两个白衣弟子来:“净池乃云家禁地,外人,请出去等候。”
两个小弟子闻声走向顾含清,欲接过他怀里的云芷嫣。
顾含清紧紧望着云芷柒,满面疑惑,不愿撒手。
云芷柒大喝:“你这混小子,再磨蹭下去,是想害死阿姊?!”
顾含清从未有过那么深的自责,自责自己的无能。
走出主殿,他坐在台阶上,终是一夜守候难眠,为什么云芷柒会说自己的存在是害云芷嫣这般的罪魁祸首,其中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可无论他怎么问,云芷柒就是不肯详说。
第二日,终选。顾含清已无心在此,连装一装的心思都没有,这其中,昨夜为云芷嫣输了太多灵气,也是有缘故的。
进了法器,他有意和所有人走散,专挑有灵兽出没痕迹的地方钻,寻思着,被抓伤或是被咬伤一口,再逃出去,就不会有什么破绽了吧。
不想灵兽是遇上了,却被一个人救了下来。
宋玉睫,她自己说的,他倒是无心过问她的名字。
“你怎么了?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送死?”宋玉睫只是眨着眸子,语气里满是玩笑之意。
顾含清却不免怔了一瞬,完蛋,被发现了,看来要再挑一个悄无声息被淘汰的法子。
宋玉睫见他不说话,递上手中的干粮:“你,其实不想当梅长老的真传吧?”
顾含清呐道:“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能看出来啊,他们都说,你和圣主之间……”宋玉睫有意不去说下半句。
顾含清有些羞赧,这种事情,是怎么做到大家都知道的。
宋玉睫继续道:“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让你来参加选拔就是个幌子,藏了你这么多年,最后,肯定是要送到无极宫参加无极选拔的,我说的,对吧?”
顾含清不接话。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厉害,又不是真心拜梅长老为师,不如,你帮我?”
顾含清才明白眼前这女孩的目的,她已经拿出他和云芷嫣的事情来要挟他了,他若不帮,想必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只会越传越凶:“怎么帮?”
“你不会连题目都没听吧?长老说,第一个找到长生果的人,将成为他的真传,你帮我找到,好不好?”
长生果?天洲上与它相似的果子何其之多,顾含清在云芷嫣书柜的书里,看到不下百种长相没有差别的果子。其中有几十种,深藏剧毒。据说这是这些灵植的智慧。
顾含清点头答应,与宋玉睫并肩走在这法器中假幻的深林里。
顾含清在书上看到,长生草百年开花一次,花败后一个时辰便会长出长生果,但它的出生,即是它的消亡,存在时间不好说,总之一长成,就开始消散其中孕育的灵力,大的果实能撑一两个时辰,小的,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殆尽成灰。
找到长生草,也并不是只有运气一说。
有一种钻地的虫子,与长生草的根共生,顾含清便是从这个东西入的手。
效果很显著,不过长生草是找着了,无奈它们连花都没开。
宋玉睫不住在旁边赞叹:“实不相瞒,我参加真传弟子选拔很多次了,有一次题目就是找长生草,我却从来没想到过可以这么来。”
顾含清淡淡道:“我也只是试试看而已。”
宋玉睫藏不住眼里的星星,恰在此时,忽仓惶逃来一个人:“救、救命!”
宋玉睫搀扶住浑身血迹的慕休,他脸上被抓伤,虚弱不已,当即跌坐在地。
“怎么了?”顾含清半蹲在慕休身侧,询问着。
“灵兽,灵兽暴走了,我已经受伤了,法器却没带我出去,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儿!”
顾含清蹙着眉头,的确,他只认真听了淘汰的标准,见血,是会立刻被传送出法器的,现在慕休重伤如此,万不该……
宋玉睫马上否定:“怎么可能?爷爷做的法器,从不会出这么低级的错误!”
顾含清默默望着宋玉睫:“如果是看守法器的人,封锁了出入口,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宋玉睫瞠目结舌:“可是……”
可是看守法器那么多人,怎么会出现顾含清说的这种事情呢?
“啊!”
三人正疑惑着,又听见慕休仓惶逃过来的方向传来阵阵惨叫声。
“那边还有人?”顾含清回眸询问奄奄一息的慕休。
他艰难地点头:“有、有两个人。”
顾含清听说,立马站起身来就要过去,手却被宋玉睫拉住。
顾含清深感不适,紧蹙的眉头都能拧成麻花儿了,不等宋玉睫意识到越界,就立刻收回手:“我去救他们。”
“太危险了。”宋玉睫深知慕休的实力,就算顾含清在她面前大显一番神通,并不能说明他就真的强过了所有人。
“我有分寸。”
顾含清踏过深草青苔,不曾回头。
走出百丈去,刚刚就在此处的惨叫声不久前才刚刚消湮,所见,是两个白衣弟子躺在地上的惨状。
地上有血迹,不多。
没有打斗的痕迹,更不存在什么暴走的灵兽。
他仔细端详着死去的两个人,并不是全然陌生的面孔,是,顾家的人。
“你、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