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很是不屑的冲着太监摆手:“去去去,干你的活儿去,真没见过世面!”
放在面前的,是一面高一尺二,宽约九寸多的椭圆形镜子,紫檀木雕云纹镜框。底座也是紫檀木的,雕着简单的山水松柏。
如此明亮的镜子当前,曹公公自己也是没见过世面的那一个。他先瞄了邵毅一眼,才动手挪动镜子,把正面转向他这边。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曹公公接受的还算平静。他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这样的年纪,中等样貌还算能看。
三十多年来,这时才算是把自己真正的样貌看了个清清楚楚。
曹公公凑近镜子,努力眨了眨眼睛。
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眨眼眨得那叫一个生动利落,连眼睛里嗖嗖的贼光都看的清清楚楚,眉毛居然也跟着一起跳动了……好奇怪啊。
正常情况下,人和人话、对视,不可能有如此近的距离,所以也不可能看的这么清楚细致……
好一阵子,他看向邵毅:“你子真有事,这西果然是宝物!”
邵毅放下摸鼻子的手,谦虚道:“巧器,只是一个巧器而已。”他也不想摸鼻子的,但是,看到曹公公挤眉弄眼的样子,真的忍不住想笑啊。
曹公公还在感慨,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啧之声,“邵校尉过谦了,能把人映照的须眉皆现,这可不是寻常巧器。”
见识了梳妆镜,再看那立在地上的穿衣镜,曹公公兴致大盛,站起身往镜子前踱去。
……果然能照到人的身!
自己个儿能看到自己的身,就问你神不神奇?
曹公公背手站在镜子前,左转一下,右转一下,退几步,再跨前几步……然后站端正了,提了提衣领,扶了扶帽子……
“果然是宝物中的宝物!”
很是在镜子前过了一把瘾,他把日常伺候的太监叫来:“你,麻利儿的过去,给大总管送个信儿,就我这里正在检查邵校尉送来的镜子。问他老人家有空没有,有空的话,最好过来一趟。”
太监答应一声转身,还没出门,就又被曹公公叫住:“你给大总管,这镜子可不同凡响,和外界传言的,完不是一回事。”
看着传话太监离开,曹公公才安心坐下,很有些志得意满的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感觉了一下浑身的舒坦,道:“邵校尉是有大福气的人啊,手中居然有如此神物,连咱们这些普通人,也跟着你沾光了。若早个百八十年,就是天王老子也想不到,天底下居然会出现如此神物。”
邵毅嘴里依然在谦虚,但心里很认可这个话。若他不是亲眼见,也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到,镜子也能做的如此震人心魄。
曹公公找来拆装镜子的太监,都是惯常做事的,把镜子后面的垫板拆下,检查之后再照原样装上。很简单的事,做起来也麻利的很。
孙从山过来时,四个太监分了两组,已经把四面台式梳妆镜拆解完毕,检查之后恢复原样。
其中两人正在做最后一面台式镜的收尾工作,另两人已经着手检查落地式穿衣镜。
三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屋里正干活,所以厅堂的门正敞开着。曹公公一眼看见孙从山走来,立即起身迎过去。
连见礼都顾不上,一脚跨出门口,扯着孙从山的袖子就往里面走,嘴里还着:“大总管您来看看,这可不是我托大,不亲自去给您传话,我得盯着这里的事情。您看看就知道了,着实是稀罕物……”
孙从山见他这激动样子,倒也没呵斥,只跟着他走进房间,去看这厮口中那不同凡响的稀罕物。
进门后,被曹公公拉着往一面落地镜走去时,从置于桌上的几面镜子前走过,孙从山也是一阵恍惚。
两人站到落地镜前,曹公公倒是没和孙从山抢位置,但却依然拉着他,走前两步、退后两步,再往一侧迈上半步。
看着孙从山先是恍神,然后瞪大了眼仔细看,之后又变成惊讶的表情,曹公公很是得意:“怎么样?和外界那些传言相比,这镜子的确不同凡响吧?”
人家孙大总管还是要面子的,不像曹公公那么失态。虽然也不错眼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错愕,却没表现出来。
之后再看镜子里的曹公公,扭头对照真人,果然分毫不差。若真仔细看,怕是连头发丝都不差一根。
“嗯,堪称神物。”沉稳的孙公公道。
曹公公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的反应掉价,很是得意的道:“是吧?咱家可不敢给大总管不实之言。”
嘚瑟之后,倒也没忘了他们是上下级关系,连忙往主位让孙从山:“大总管请坐,我让人给您上茶。”
另一边坐着的邵毅,早在孙从山进门前,便已站起身来。
这时见两人话有了空挡,便也迎了过来:“孙公公安好,日前多谢孙公公给在下撑场面,承安这厢有礼了。”
孙从山连忙还礼:“邵校尉客气,咱家不过是奉皇上之命,走了一趟而已,不敢居功。来来,邵校尉坐下话。”
他可得对这位客气着点儿,皇帝眷顾他们夫妻的态度已经很明朗。而且这子,时不时的,就会拿出让世人皆惊的稀罕物进献皇帝,想不招待见都不行。
就像这面落地镜……孙从山再扫一眼镜子,如此神奇之物,没人会不喜欢吧?
三人各自落座,孙从山放下茶盏,问道:“找我来做什么,就是让我来开开眼吗?”
曹公公赔笑:“咱家可不敢。以大总管您的身份,什么稀罕西没见过,把您请过来,是想问您,这些镜子该如何处置?”
西是好西,对于他来,却也是烫手的山芋。
在不知道皇帝意思的情况下,不能一股脑送到皇帝手上,给主子添麻烦。
但也不能给皇帝一两面,其余的放他这里。
皇宫这么大,各种嫔妃主子这么多,虽然这些人不至于从他手里讨要,但今日这个借去用用,明天那个要开开眼,他可就什么事儿也别做了。
万一一个不心,不定就得罪了什么紧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