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士病了,很严重,数日未来束修馆。李剑听闻后和凌寒结伴前往探望,还未进门,恶臭就已如压而来。
玄凌寒曾经来过,仍不挡那无敌气味,心道堂堂士真是娇贵,生个病连大便都不出户了。
玄凌寒不想进,奈何李剑强拉硬抱,就像抢媳妇一样把她拖进了屋。
乔士躺在床上养神,听到院内有人吵闹以为大夫前来换药也没在意,待看清了来人,忙大喊道“别过来,别过来,又脏又臭。”
不愧为士,人前那点清高还是要的。
已然进屋,李剑再搂抱着凌寒也不合适,就放开她,独自向床边走去。
玄凌寒也不好太过扭捏,只得远远站着张西望,假装欣赏满墙的字画,同时屏住呼吸,怕一不留神呕吐起来有损她的淑女形象。
李剑掀开床纱。乔士两臂缠满白布,半露在外的双手漆黑一片。
李剑大吃一惊。乔士似乎中了巨毒,只是他一介士与世无争,谁会对他下此毒手?是毒三分药,价格也是不菲。
乔士看出了李剑的心思,苦笑着“公子不必挂怀。数名大夫已问过诊,病因不能确定,中毒却可以排除。”
李剑刚想询问,话未出口乔士倒先给了答案。
李剑有些不死心地追问道“没有一名大夫出病因?是不是他们水平不行?”李剑没好意思王婆卖瓜直言他曾师从过医道圣手,他旁敲侧击表明他也略通医术。
李剑明医道沾杏林的事,乔士也曾有耳闻,不过他和众人心思一样,只当李剑是名意士,利用意力帮人驱寒排毒而已,真正碰到疑难杂症也一样束手无策。
更何况术业有专攻,意士能够强身健体,大夫天职治病救人。就算意士救人无数,他仍然只是一名意士。大夫江湖赤脚,他仍然是一名大夫。
李剑倒也不敢造次,他直言用意力帮乔士推宫过血一遍。乔士大为感激,他知道修炼意力不若研问,输之一分就是少之一分,需再行练过,非至亲好友一般不会做这损己利人之事。
李剑道无妨,他意力深厚,推宫过血而已,又不是提级阶。李剑的意力之深在写意镇屈指可数,这点倒是人所共知的,一招逼退意教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
乔士不再推辞,李剑双手按住他的胸口,将意力细细向他的体力输入。
乔士顿感一股暖流轻轻在体内流淌蔓延,不出的舒适惬意。若不是旁边还有个正憋得难受,假扮淑女的凌寒,他都要呻吟出来了。
怪道意力如此珍贵,光这份快意就不是凡人所能享受得到的。
李剑一边输送意力,一边偷偷检查乔士的脉向命理。李剑尽得妙手真传,却甚少机会实践,偶有几次成功也不免有瞎猫碰死耗子的嫌疑。
这份嫌疑来很少,今日却是加倍放大。因为他也探摸不出乔士到底得了什么病。
乔士在享受之中,瞥见李剑落寞的神情,就知道他也在替自己诊断,而且还什么也没诊断出。
乔士心中暗叫明智,幸亏没让剑公子替自己医治,否则双都很难堪,尤其是李剑还隐隐有着医界圣手的外号。这外号真不知是谁传的,会不会是他自个少年兴起?
想到这,乔士笑了。他的老板才惊艳,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乔士”李剑艰难地开口,面若苦瓜。乔士刚想劝慰两句,李剑接着道“你家祖坟有没有看过?”乔士真想一跃而起,再饱饱地给他一顿臭臭花猫拳。
什么意思,你是我们家祖坟冒黑烟,还是祖上没积德?
乔士一时不出话,怒气郁结地连李剑的意力都无法化解。
那边厢一直死憋硬忍地凌寒却听明白了。她扑哧一笑“剑哥哥,你啥时成了江湖术士了?莫非来了华士行省后又拜了某位布衣神算?”
凌寒和李剑在竹界待过两年,的话只有两人听得懂。
“大哥,你可好些了?”屋内气氛正尴尬着,院中一声高叫,进来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左手提一饭篮,右手持一折扇,举止儒雅、神态风流,也是名士。
中年人看了李剑和玄凌寒两眼,又看向床上的乔士,试探地问道“这两位俊男靓女,莫不是大哥的公子与千金?大哥,你这就不厚道了,都有了孩子了也不和老弟我。”
那中年人是乔士的堂弟,这几日乔士的日常起居都是由他来照料。
乔士因堂弟的到来,又见李剑不似取笑的样子,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堂弟撩拨地沸腾。
乔士醉心术,一直未娶,突然间哪来的两个半大孩子。虽有剑和凌寒这一双儿女也是羡煞旁人,但自己的清名岂能随便玷污?这要是传出去,还有哪位千金候郡肯下嫁于我?
乔士年约四旬,仍做着红袖添香的美梦。
“乔叔叔好”凌寒知道乔士有家人照顾,看其面貌表情应该是一家人,礼貌地对中年人叫了一声,没想到蒙对了。
李剑是跟着凌寒来的,见凌寒开口也就跟着叫了一句。
乔士见剑和凌寒唇红齿白,不仅外表俊秀还如此知书达理,很是开心。他放下饭篮与他们闲聊了起来。
“乔叔叔,你们家祖坟有没有去看看?”几句之后,李剑又扯到了这个话题。
乔士听了脸上异常尴尬,对堂弟“鸿渐,他们都是年轻人,别在意。”乔士怕堂弟火起,忙出言替李剑辩解。
乔鸿渐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很郑重地问“剑兄弟也懂得五行堪舆?”
“不敢懂,看过一些杂书而已”李剑谦虚地道。
他并没有撒谎,他从状天宗那了解了些风水占卜。而状天宗的知识自也是书中来,所以可以看过书。
他能吸收灵气,消化书知识,自是也可以看过书。
如此,李剑就很好地避开了为什么他年纪也懂得风水之术的原因。
乔鸿渐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话。李剑知道他想听下去,就继续道“乔士之病,颇为奇特,数名大夫都束手无策,生不自量力,刚也偷偷替先生把过脉,搏动平稳、心律整齐,查不出什么异常。”
乔士见李剑如此坦白,刚才的那点闷气早就一散而光,至于他把脉是手抚胸口还是微握手腕也不甚在意。
他现在也奇怪的是李剑为何三番五次问候他们家祖坟,就竖起耳朵听李剑如何编下去。玄凌寒终于逮到个机会去院子里溜??了。
乔鸿渐则大为惊奇,没想到李剑年纪不仅懂风术还明医理。就算不多,那也是相当了不得的。
有几个年轻人喜欢这些枯燥的西?他们能定下心来,还带点扯淡意味的八股就不错了。
“乔士面容阴暗,除却病痛折磨之外,眉宇间还夹杂着丝丝怨气,而且汇于当阳,止于三焦,正积盛。以乔士豁达的为人,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家庭之怨。”李剑言语间心着措辞。
乔家二兄弟当然知道李剑意中所指。
乔士单身至今,在婚姻大事上执着于天上掉馅饼,自是不会有什么家庭。他常年在外,也不会和族中人员有所冲突。
后世可算,却还飘渺。前世不在,却曾真实。那么乔士面上所隐的那股怨气,就应是来自先人。
院子不大,玄凌寒对李剑的话听得很是清楚。一面她很是佩服剑哥哥一正经的胡能力,一面又偏听偏信怀疑自己的脸上会不会也有什么家族怨气。
一想及此,她巴不得赶快找面镜子照照。
乔家两兄弟面面相觑,李剑半不白的言语让他俩一时不好确定真假。最后,乔鸿渐一拍掌决定下来,反正祖坟离得也不远,下午就请李剑一同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剑是被人骗来华士行省的。临行之前乔士知道了这事,就对李剑他是华士籍贯,多年不曾回过家乡,想与李剑同行一探家乡父老。
李剑想到路途遥远,不便施展风苇度,路上多些人做伴也热闹些。玄凌寒一听也要跟来。于是,他们交待好各自事宜,一行七、八人浩荡地往华士行省进发。
大家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华士总督驻地寿山城。乔士欢天喜地,可惜没高兴多久就染上了怪病。
初始几天,乔士以为离家多年水土不服。随着大夫接二连三地无法确诊,尤其是临走时那无可救药地眼神,他才着急起来,告了假躲到家族房产中静养。
乔士的住所和家族聚居地不在一处。乔家只是大户,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没有实力请三丁六女服侍他,只好由稍为轻闲些的族中兄弟轮流照顾。
乔鸿渐伺候完堂兄吃饱喝足,又千邀万让地请李剑和凌寒吃好午饭,就带着他们回到了家族聚居地,好在两地不远。
乔鸿渐禀告完族长后,就带着两个同辈健壮兄弟,让他们扛上钗锨,和李剑一起赶往了家族墓地。
进入墓地巡视到一处祖坟时,乔鸿渐的汗珠子当时就下来了。玄凌寒则紧紧抓着李剑,脸色苍白地吓人。饶是她身份特殊、年华久远,也没有听过这种事啊。
祖坟处的一棵苍柏,清明时节还是青翠挺拔,现在刚过两个月就斜枝歪杆几欲倒地。枯萎了的枝叶轻扫着下面几个坟头,远远看去金黄灿烂的一片。
苍柏斜而不倒,根部倒是稳健,只靠近地面处微微凸起,否则早就树倒坟散了。
乔鸿渐紧张地问李剑“剑大师,应该,怎么办?锯断还是拉起?”他边问边看向那几个正被枝叶拂扫的坟头。
李剑很是享受“大师”的称号,假装未曾在意地道“移走吧,连根移走。”语气异常坚定。
乔鸿渐有些不解,看向李剑。发现他没有关注那几个被枝叶拂扫的老坟,却紧盯着挤靠在根部没有一点破损的坟墓。
李剑知道他想什么,接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树根已扎进棺材,甚至已侵扰你先人的尸骨。”
乔鸿渐不敢大意,打发一个族弟回去禀报族长。不一会,族长带着男男女女女数十人赶来。
乔鸿渐又将情况复述一遍。族长倒是没什么,族中几名近支倒是骂骂咧咧。言下之意无非李剑黄口儿胡八道,啥不好人街头算命。
凌寒气急,拉着李剑要走。李剑摇手制止,盯着一个紫衣中年人士道,“观你面相,阳白不明,丝竹空亮,当是凤在凰下。”
乔氏族人一惊,紫衣中年男人更是脸胀如肝,没了刚才指责李剑时的跋扈。
凌寒不明其意,忍不住问道“剑哥哥,你什么啊,别理这些人,我们走。”
凌寒倒不是怪乔氏族人无理,而是实在担心剑哥哥的信口胡编,还惟妙惟肖的,这万一要是砸锅了,可就丢大发人了。
“妹妹你不懂,我是别看他在这咋咋呼呼耀武扬威的,其实在家里怕老婆怕的要死,估计老婆的洗脚水都得喝。”
众人听了嘴唇紧闭,而嘴角却是上扬,那双眼更是暴突圆睁。
他们都深知这位族人之事,内心虽觉好笑,却都在同族,自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就挨刀般强忍着。
不过终归有些人压抑不住,发出了呵呵嘿嘿的声响。而这声响漏气般,一出骤停。他们互望了数眼,内心凛然而惧,这子得也太准了吧,连喝洗脚水的事都知道。
紫衣男子惧内,有次晚归被夫人治得连喝了几日洗脚水。这事就算他们夫妻百般不想泄露,无奈族中闲人颇多,早帮他们传得热火朝天。
“你,你”紫衣男子指着李剑,面红耳赤,“乔鸿渐”他突然掉转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