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很快阿阮就顾不上去想极王那每月两次的折磨了,因为白帝江不仅做了人界的国师,还驱使大妖作乱,而裴瑾迅速成了少年有为的除妖人,恐怕是有意加速塑夜受创归位……
这事论起来,虽然成就了裴瑾,可帝江所扮演的角色如何都算不上一个好人,一手操控了人界的祸患,难道就为了将裴瑾送上功成名就的位置?
纵然很多时候阿阮都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可这一次她是完猜不透了。裴瑾年少成名,成了人界炙手可热的除妖人,这是一份并不那么轻松的工作,每一次都可谓是出生入死,同那人间八苦相比,风餐露宿,性命相搏的除妖工作并不少半分痛苦。
阿阮心里发凉地想,难道师父就是想用这种法来折磨塑夜么?为的就是让他痛苦尝尽,不知何时就丧命于大妖手中?要知道,塑夜现在可不是仙界北武神了,他只是一个凡人之躯,血会流尽,骨肉难生,也比以前更容易受伤。
帝江这是要让裴瑾死么?阿阮有些害怕地想,她从未如此恶意地揣测过师父帝江,可在冥界帝江那一剑让她后怕不已。
就算是塑夜这一世是要去人界受罚受苦的,多半是不能善终,可他才多大,就要惨死在妖物手中,就是司命能有这个权利,也不敢这么给北武神排命。
阿阮到底是坐不住了,她思虑再三,回到了云山。
站在那曾经伴她成长的院儿,阿阮心中不知作何滋味,这里曾经是她永远也不想离开的地,现在却举步不前,回不去了。怕触景生情,怕被师父恶言相对……到现在依然还是会难过。
帝江坐在房中,闭门不出,白忍不住倚在门外道:“阿阮来了,你不见见?”
帝江不出声,摆动着手里的折子,他做了人界的国师,也是一时兴趣,因他原就是神,对万事万物的掌控远超凡人,人界的皇族将他奉为神明,大事事都想要他来决策,若不是他无心掌控人界,恐怕这人界的主人也要换一换了。
他虽喜欢在人界游荡,却不喜欢人界皇帝给他的大宅子,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所以还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家,虽然……那个最初这里是家的人已经离开了。
“不见。你也走。”
阿阮就站在院子里,这一句声音不大不,院子里的人也听得到。
这凉薄的态度让白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踢了一下门板,“帝江,我话先在前头,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这样下去,伤了阿阮,伤了塑夜,早晚有一天,没有人会再留在你身边。我……我也不会再管你!”
白愤愤地想,若不是父帝将帝江托付给他,若不是因为有阿阮在,他怎么会守着帝江这个疯子!
阿阮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脚,心中对师父有情是一回事,但是答应了塑夜哥哥认真陪他一世是另一回事,纵然爱重师父,但这份爱如果一定要以辜负对他人的承诺来实现的话,阿阮并不能够认同,更何况,她爱着师父,是师父不要她啊……
人界有句话君若无心我便休……阿阮觉得自己没有那般魄力,她喜欢师父喜欢的已经没了骨气。就连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见过的男人真的太少了……
“阿阮!你回来啦!”
“明轩哥哥!”
阿阮的思绪被人打断,还未回头便已叫出了声,好久没有见到明轩,很是想念,只是她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抱歉,明轩哥哥,最近真的是发生太多事了,我……”
明轩知道她都发生了什么事,闹得那样大,他在魔界脱不开身却也不可能两耳不闻,不想她去回忆,便打断了她:“怪我怪我,是我不好,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及时关心你!”
阿阮心里一暖,其实就算是明轩不忙,她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因他这人实在是太有义气,容易惹祸上身。她扯开话题,问他道:“最近魔界事物很多么?”
明轩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父王母后这回真的是要给我添妹妹了,父王大喜,直接做了甩手掌柜,一下子赶鸭上架,让我接手魔界,他们两个却是去外界逍遥了,是不逛个千百年是不会回来的……哎,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多难熬……”
阿阮对明轩这对父母一阵无语,却很是羡慕,“不管怎么都是好消息,恭喜明轩哥哥,这次是真的要做哥哥了。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必须的。”明轩嘿嘿一笑,又将话题绕回了阿阮身上,“回来了就好,怪我,之前魔界发生了些事,我忙的忽略你了,要是早知道你师父赶你走,我当日就将你接回去了!帝江这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看来我日日来烦他还是有效果的,这不,他接你回来了是不是?”
明轩刚完,自那紧闭的门里突然穿出一道金光,啪啪两下打在明轩的左右两肩,生生将他打的后退了两步。
白对明轩这发挥想象自自话的能力无语了,“你真是把自己的脸面想的太有用了,帝江这个人无心无情,你日日来烦他,哪一次不是被他修理?还以为自己能有功了?”
阿阮也没想到明轩会这样帮她,不好意思地低声:“明轩哥哥,师父他……并未让我回来。是我自己回来的,我有事想问他……你,你没事吧?”
明轩从被帝江虐习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防御能力非常,他呆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至于么,我都听白了,就那么点儿事儿,看把他给气的,就你一个徒弟,难不成还要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四个字让阿阮脸色瞬间白了,明轩瞧见了赶紧:“不是,不是,他没这么,是我随口的……你别怕啊。”
白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些人简直没有一个正常的。
帝江是不见,可自打阿阮一出现,他整个人就一直静不下心,五感都敏锐地观察着呢,此时听着他们在院子里话,手里的折子忽然往桌案上一丢,冷声道:“她还有什么怕的么!”
阿阮见他肯话,心里已经是好受多了,也顾不得这话难听,即便是知道对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跪在了门外,轻声求着他:“师父,你放过塑夜吧。只是一世,凡人寿命短暂,我不过陪他些许日子,待日后他归位,我便来向师父请罪,任凭师父处置。”
“哦?是么,那你可知错了?”帝江盯着折子看,淡淡地问出了声,但其实这个问题,这一次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了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期待听到什么。
“阿阮……知错。阿阮不该要塑夜帮着自己来骗师父……”阿阮心里难受地想,她想那么做不过就是有所预感,觉得自己留在师父身边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才想试试他的真心,要是他能在意她,不许她和塑夜一起走,那她就算是被极王关起来,每月两次折磨着,又怕什么呢。
帝江手里把玩着诛邪绫,沉默了。那件事他确实生气,因为这崽子竟然联合外人骗他,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这一点他就受不了,对他而言这是背叛,当时生气骂走了她,可她有腿,不会自己回来么?就算是自己再发脾气赶走她,是谁喜欢他离不了他的,往日的都是假的么?赶她一次两次有什么区别,次次回来不就好了?他还能赶她千次万次不成?
知道她被修罗族人带走了,他也有些后悔当日没有答应北武神一族的人去救她,可是就算是她被修罗族的人带走了,成了什么圣女,他也从未将修罗族放在眼里,他原是想将她接回来的,可塑夜竟向天帝请了婚,这算什么,他拿塑夜当挚友,塑夜想娶他徒弟都不来问问他这个师父答不答应?
就是天帝,他帝江也不放在眼里!难不成塑夜是因为他没有去救人生了他的气?他这样想着,也觉得自己理亏,可等他揣着一肚子想好的略带歉意的话去了冥界的时候,就看到塑夜和阿阮那副深情款款抱在一起的模样。
这算什么?!帝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被人背叛了,做弄了!然后呢,他的好徒弟当真就要与他断绝了往来,去陪塑夜一世,还要嫁给他!如此自作主张!他不能允许,自然要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来阻挠,这是他们应得的。
阿阮自然不知道帝江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变化的内心,此时也只能心地揣测着对的心思,“师父,阿阮答应你,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至于我的请求,你就允了我好不好……”
帝江紧紧攥着诛邪绫,几乎是恶狠狠地:“不允。我可以不管你,可也绝不会让你们善终!这是你们的惩罚!”
明轩不知道他们人界的纠葛,一头雾水地声问白,“他是不是脑子受什么刺激了?”
白嗤了一声,“谁敢刺激他?是他这脑子从来就没好过。”他有些心烦气躁地将阿阮扶起来,“别理他了,既然他不管你,你以后也别顾忌他,做你想做的就好。他这个人,天下无敌惯了,一辈子没什么亲近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理解。”
明轩还知道遮掩,白却没那些顾虑,甚至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就是要给屋里的人听。
帝江哼了一声,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白的对,他这个人纵然天生神力,难得的神界骄子,父帝最宠爱的儿子,可他生来孤独,被弃于神虚山,六岁时还不会话,被父帝寻回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对谁都是冷性子,唯依赖父帝,故而父帝殒了之后,他身边是没有什么亲人的。
就连朋友,也只是塑夜一人,当年北武神族群龙无首,是他一手推了塑夜上位,清理门户,报了家族的仇。这么一想,塑夜和阿阮有些相像,也怪不得他们从以前就亲密要好。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整日里嘴巴抹了蜜似的讨他欢心,到头来,却是与别人更亲,这叫他情何以堪。
正如白所,他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想到这儿,帝江攥着诛邪绫的手狠狠砸在了桌案上,“这是我的家,你们都走!”
这种情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他竟然了家这个字。其实帝江这样的性子也是怪不着他,因为他身边的人要么是想利用他,要么是忌惮他,只有父帝真心待他,而他也不屑与那些人为伍。没有人教他该如何爱人,如何与人为友。
白拉着阿阮,“走,我和你去人界,这儿反正也不是我的地盘儿,赖着不走平白惹人嫌弃。”
阿阮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几乎是被白拽着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