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敲果然有些用处,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道缝,里面的男人只露出一只涂了妆容的眼睛,用奇怪的干哑声音道。“打烊了,去别家吧。”
上前的少年立刻别住他欲要关上的大门,用力向后推开,声音十分严厉。“秦家的意思,让里面的人出来,巡城搜查!”
戏妆男子显然没想到对这么强硬,被推得向后倒去,大门一开少年便毫不顾忌的闯入进去,而后面的人也快速跟上,在箱柜中翻找起来。
“你们这——”戏妆男子显然就要发怒,但却还是硬忍下来了,他侧过身站到角落,对着口型却仍旧从腹中发出声音。“敢问,是巡查什么?”
“秦家做事,轮得到你过问?”秦旭迈着少爷步子慢悠悠晃到桌子前,十分自来熟的侧身坐了下来。“看你长得丑,查查是不是你抢来的客栈,不行?”
“你!”戏妆男子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只是想起主人一句‘低调,躬身作揖试图叫秦旭早些处理完离开。“人也只是经营这客栈为生,还望少爷……”
秦旭根就没在听他了些什么,径自拿起人家刷的崭新的瓷杯为自己倒茶,才泯一口便皱起眉头,手一动茶水泼在地上。“怎么是凉的?去倒新茶来!”
戏妆男子目光随着那茶水落地,又听见翎羽卫将柜中茶具摔在地上,身侧一双手紧紧攥起,望着秦旭目光阴狠,居然笑了出来。“我这就给您去倒茶。”
秦旭心里打鼓,但面上仍是不屑一顾。
苏猗湖在门外看见里面情况,出言提醒道。“奴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心他们的茶,十有**是要下毒了。”
“不用担心他,秦旭看着傻,观察形势的时候可比谁都着呢。”慕流央十分无情的卖掉了秦旭,心道就是中毒了,大不了拉回来治一治就是。
苏猗湖瞥他一眼,秦旭给他当了这么多年跟班,还真是悲惨的可以。
两人绕过正门,向围墙走去,苏猗湖站在围墙前望着二楼悬窗,心道没有绳索该怎么上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失礼,随即腰身一轻。
慕流央将她整个环住,带着她跃上悬窗,苏猗湖呼吸都险些被身后的温热胸膛带走,她感觉到那只修长的手仍圈在她腰侧,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颤音。
“那个……也该放开我了吧……”苏猗湖只觉得嗓音轻软,不似从自己口中出,青年人衣襟上些微的海棠香气很是熟悉,熏得她脑袋发晕。
“不放。”慕流央的声音就在她头顶,虽然到底是没敢完贴近,手指却又紧了紧,轻笑着询问。“猗湖不喜欢吗?”
“……”苏猗湖心道喜不喜欢都不该是这么个场合,这是半云萧的地盘,楼下吵着架声音能传出一条街,他们又是为了正事而来……
慕流央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
总不至于,想到半云萧,吃醋了吧。
“猗湖的回答呢。”
慕流央不许她再走神更长时间,圈在腰间的手向上,握住无处安放的葱白五指,被苏猗湖挣脱开,往前走了几步。“你很烦啊。”
她虽然声音看似不耐,可背对着慕流央的脸颊倒是正染上红晕,为了尽快叫自己转移开注意,便独自向着一旁走去,打开了柜门。
慕流央站在原地片刻,神色冰冷扫过这间看似寻常的客房,移到苏猗湖身上时候却是瞬间回暖,也走到柜边,温声道。“发现了什么?”
这才打开能发现些什么啊。
苏猗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抽屉拉开些,里面随意放着看不出什么的书卷,在向内无非是些安神或补充力量的药剂,没有什么特殊的。
慕流央终于也正经了些,这里是二楼的正厅,最边缘的一间,听苏猗湖讲,也是她与桑衍发现半云皇室交谈的那间屋子。
他走到几前,指尖在桌面轻按,片刻后果然弹出一个格,如他所料,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物,但必然有些名录之类的。
格内是这间客栈的启用记录,确实是从大约十四年前建立,十年前启用过一次,后就没有怎么再过来,直到最近,记录频繁起来。
“这册子上,启用原因是发现皇室的异常实验?”苏猗湖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声出言。“最后被划掉,原因是与逢露香无关。”
“逢露香?”慕流央觉得这名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面世过了,为什么半云家会在追查逢露香的事情,并且追到了皇室这边?
“其实啊,诡术世家里面一直关于逢露香流传着一个故事。”苏猗湖解释道。“一种半成药剂,只要滴入凝露汁液,便可以变成逢露香。”
“有这种事?”慕流央从未听闻,他声音渐低,呢喃道。“逢露香气息极为明显,若是这一点被屏蔽,于世间流通起来……”
对于世家会是非常可怕的灾难。
“可惜,配已经失传,那个家族被自己主族灭口,大家也就默认这事没发生过了。”苏猗湖疑惑问道。“就是不知,怎么会牵扯到皇室。”
西与北,有什么关系吗?
“异常实验……”
慕流央并不认为这一条重要,毕竟既然半云选择不再追究,明确实与逢露香无关,倒是异常实验这四字,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封长羽所言能够变强的药剂,目前还在席故霜手中,不过那人毕竟年轻,他不指望他能研究出什么,倒是许行素的猜测更为可信。
失去意识,记忆丧失,确实变强的同时,压榨身体潜力,轻则吐血,重则……命魂碎裂吧。
这种实验,皇室怎么能不知道放在国是最安的?这个一定要在亭域内进行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想要在盛典期间即时投放。
“西疆对诡术世家的态度,可谓决断。”苏猗湖的声音将他惊醒,那女子倚在几旁,道。“只要露面必死无疑,就像并非同胞似的赶尽杀绝。”
“所以……皇室与半云的合作,仅仅是皇室或者,仅仅是这位皇储的意思,有可能西疆和他的父皇,都在棋局之中,是吗?”
慕流央很快理解苏猗湖的意思,他检查过其他柜子,除了这名册也并未有别的收获,两人去向客房,直到在衣柜中,找到一扇暗门。
暗门藏在极其隐秘的一角,若不是苏猗湖提出,慕流央也不会注意到,他看着那人慢悠悠检查开口的举动,忍不住心想。
恐怕苏猗湖一早就知道暗门在哪儿,只是因为,她对半云萧的了解,远在慕流央之上,这让慕少主心中压住了一口气,眸子冷了些。
苏猗湖瞥他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低笑着将暗门启开,整间衣柜被旋向里面,露出暗室。“我是了解他,认识有二十年了,能不了解吗?”
苏猗湖其实并不愿提到半云萧,她确实是薄情之人,可是,能叫她决定给自己时间去接受的半云萧,也曾是雏鸟第一眼望见的曙光。
只是也好,若半云萧清醒些,决意退让,她夹在二人间反倒不知所措,可惜半云萧选择强势逼迫,叫她也必须果断应战,无需再犹豫。
慕流央同她一并走入暗室,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苏猗湖的指尖,对一愣,舌尖舔了舔唇,当没发生什么似的,反握住了慕流央的手。
暗室中,除了一张桌几个书柜之外,只剩下奇怪的瓶瓶罐罐了。
慕流央一一看过,瓶罐中贴签是关于对繁灵药剂的复原,半云萧很是谨慎,就是暗室中也没有留下动用诡术的证据。
抽屉里还有几封家书,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一份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手将之翻开,一目十行快速读过。
苏猗湖在那边看到那些药剂的名签,盯着繁灵二字,片刻后将柜上一包白色药粉收入袖中,这才也走到慕流央身侧。
“这西,是关于皇室的。”慕流央直起身,皱着眉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半云家一直在追究某个实验,想趁乱掺上一脚。”
“然后实验失败,资料被封存,天下缄口,直到皇室突然开始实验‘强化力量的药剂,半云萧受命来此,正是因为这件事情。”
就时间来看,是在十年前左右开始,他知道慕垠显然也会了解这事,可当时他在亭很久没有回家,所以慕垠是否有异常的外出,他也不清楚。
“要是这个,束柳宫也追究过,好像当时天下世家都知道了,但却没有通知诡术一,所以诡术势力都对其很是好奇。”苏猗湖接口道。
她眯起眼睛,沿着件向下,低声猜测。“皇室并没有提出研究,却突然开始药剂实验,我怀疑,这里有第三势力的插手。”
变强,这一话题多少年亘古不变的存在于药师之间,却从未有过结论,若这药剂真是由皇室独自完成,必然在药师一界会有过风波。
这么多成名的药师都没有假设,皇室只用无来处也无名的药师完成这一研究,可能性不大,最可能的便是这药剂,是皇室从第三势力处得到。
慕流央沉默不语。
若目的,皇储目的也许是清除其他向资源,大是抓住年轻生威胁四一统天下,半云家是浑水摸鱼,大是将皇室取而代之。
那么第三势力,又是为什么呢?
“走吧。”慕流央知道此处也不会再有更多讯息,他们此来搜查也是次要,主要还是为了……“去烧了这客栈。”
“你还真要烧了?”苏猗湖最初以为慕流央是着玩的,没想到对到如今竟然还记得,不过她也没什么意见。“你这么恨他……”
“恨谈不上,看着不顺眼倒是真的。”慕流央退出暗室,还顺着悬窗走回门外,门外已经被秦旭镇住场面。
明日辉将整座客栈都裹缚其中,那戏妆男子正在里面试图攻击,只是秦旭站在外面看着他,就好像看着杂耍艺人似的,叫他也忍不住停下动作。
“这好歹是慕城,秦家也太过嚣张了些吧。”
男子眸子古怪的一转,从翎羽卫几人领口处的标识扫过,开口道。“翎羽卫在慕城以主人身份行事,就不怕和慕府起冲突?”
若是平时,秦家势力擅入慕城未做通知,慕府必然会将其驱逐,如今盛典期间,慕府也就不当回事了,可翎羽卫竟然一副主人模样……
是仗着此处偏远吗?
“你们诡术势力在这儿驻扎了不止一时半刻,怎么也不多了解些消息。”秦旭站着也是无聊,和他搭话道。“我秦旭是给谁办事儿的……猜猜看?”
翎羽卫被叫到这边,来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们绝不会有多余的好奇,但毕竟都是些少年,又不在秦似锦身边,听见‘诡术也就默默打量起了对。
诡术势力啊,秦家那边从没怎么见过呢。
秦旭这话倒是把男子给问住了,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在‘外界行走,他还真不知道秦旭和慕城有什么关系。
不过那并不重要,挑拨不成,他那张僵硬如面具般的面孔,浮现起诡异的笑容,朱红唇珠轻动,另几个奴,于他身侧骤然出现。
“既然秦少爷盛情招待,我等自然不会拂了您的好意。”为首的一个唇珠一张,吐出一只圆珠,圆珠撞在结界之上,竟似没有实体般飞了出去。
“挡住它。”秦旭见此眉头皱起,那黑黝黝的圆珠上带着不详的气息,翎羽卫自然明白不去接触,站在最前的出剑试图将其斩落。
但也如结界般,圆珠被一分为二竟然自两侧飞出,又在剑后合二为一,翎羽卫的少年眉头一皱,一道光屏于他面前堪堪将圆珠阻拦。
只是圆珠也同透过明日辉般瞬间穿过,在少年肩头撞入消失,留下一个泛着黑色的血洞,少年身子一晃,能捂住受伤的肩头。
少年肩头的伤口正被继续腐蚀着,他忍住没有发出痛呼,可伤口处黑线蔓延而下,连他整只手臂都被缚住,他终于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翎羽卫立刻警惕起来,在前聚起,秦旭去查看少年伤势,对连眉心都泛着青黑,牙关紧咬,被诡术侵占的手臂不自觉的颤抖着。
“若想救他,便放我们离去。”奴干哑的嗓音叫人听了心烦,他们一并张口,声音模糊。“否则这几人必将身负绝望而死。”
地上的少年眉眼间是一片坦然,他虽然因为剧痛险些咬破了唇,却还是口齿不清的向秦旭道。“请替我,向少爷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