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仝先是错愕了一下,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沈君夜了什么,他冷冷一笑,心道,为师收徒,管你这个丫头祝贺不祝贺,反正那徒儿我是收定了。
叶仝一眯眼,勾唇冷笑:“你再通透也没有办法改变宿命,这就是宿命,绝望的宿命。”
叶仝一直想强调的是祗阙二子,绝不可能共存。
他冷冷地看着沈君夜,他私心只是想拿那少年磨砺沈君夜,毕竟只有对手才能让她变成神话,尤其是近在身边的对手。
他叶仝人生至此,辉煌过,灿烂过,现在要做的就是造就下一代的神。
沈君夜,是他一眼看中的好料。
玉不磨不成器,他只是帮这块好玉找了一块好砥石,而那溯帝君和一个女奴生的孩子,正好能做这块好砥石,好不容易服了溯帝君,将那块好砥石给拐了回来,可不想……
现在一想到那子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叶仝长眉一皱,光瞧着皮相还以为是只可爱的白兔,没想到是披着狼皮的兔子。
白兔也好,狼崽也罢,反正他叶仝认定的徒儿,就一定得把他弄回来,有点傲骨的狼崽子也有点意思,这样也好玩,不妨就陪他玩玩。
沈君夜见她那师父一脸奸诈,于是扬鞭走到了前面。
叶仝知她是真生气了,而且她自己还尚不知为何而生气。
叶仝一抿唇角,闪身一跳,追了上去。
少女回过神来时,她的师父已行至她身前。
叶仝飞身至她身前,道:“为师赶回来是想对你声要出门一段时日,寻你那不听话的师弟,既然路上遇见了你,也不必回祗阙了,为师这就走,你照顾好自己。”
少女面上神情淡淡,就好像没有在听他话一般。
叶仝知她是听进去了,微勾唇一笑,他未曾停留,飞身离去。
感觉到身旁的人已飞身离去,只留下一阵冷风,少女一怔,回过头去。
她凝着的眉显出她此刻微有生气。
这时明白过来,师父从突然现身就是在捉弄她,他应该没有打算要回祗阙。
那他只是为了告知她,她将要有个师弟而已?
沈君夜握着缰绳的手一阵发麻,从数百人中脱颖而出,五年试炼生涯,将她磨炼成无心无情,也不敢有心有情的……怪物。
这样的痛苦,如果有一个人能分担,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她竟然无惧将来祗阙二子自相残杀的宿命。
孤寂与死亡,更可怕的是寂寞吧,如果有一个人能陪她忍受身在祗阙之中的孤独与寂寞,又不是一件不好的事,只是明明知道那是孤独的,为何要拉着一个人来陪。
也不知那些手刃师兄弟的先代祗阙子们可曾后悔过……杀死了一个愿意陪着他们孤独的另一半,他们可曾后悔?
夜九的元神一直跟着少女的步伐,朝着回祗阙的路走去。
少女一路心思重重,夜九想她一定在想叶仝的话,那个关于宿命的问题。她不知十二岁的沈君夜是何想法,但她知道,她不会是一个服从命运安排的人。
孤山祗阙。
高处不胜寒是为孤,曲高和寡是为孤,这是人世间最孤独的存在吧,因为它与世隔绝,因为它隔绝了人世的冷与暖,也隔绝了人与人之间的情与爱。
这就是鬼谷一派造就无数神话的地,孤山祗阙。它在四天之天与北天的交界处,四季分明,冬暖夏凉,山中植被繁多,因为四天少有人能入祗阙,所以孤山祗阙常年静寂,只是飞禽走兽良多,山中危机也多。
一至祗阙范围内,天色都阴沉了许多,因为山林植被覆盖,林中阳光很少。
山林入口可见灵阵、符咒,这些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误闯而设定的结界。
“孤山山中的风景虽美,但进山的路很危险。”夜玄对夜九道。
夜九望向四下,山林路边的骸骨就足以明这一点。
甚至可以想象,当年被选进祗阙的贵族子弟,很多都没能走山中就死在了这路上。
正在夜九思索之时,前无数飞箭朝她射来,起初她以为是幻影,没有想到是真的!
这就是素问阵第二关的考题了吗?!
夜九只迟疑了一瞬,手一扬,夜玄剑飞至她的手中。
当夜玄剑的剑灵感受到箭阵的威慑力时,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象。
千年寒箭,是这箭阵造就了这一路的白骨吧。
若是被箭气所伤,寒气会入血脉,至心脉被寒气震断而亡。
“这箭阵是千年前第一代祗阙子所设,一直没有消亡保存完好至今。”夜玄剑解释道。
听夜玄解释,夜九便能猜到若非是四天内经历过一场空前的大战,第一代祗阙子也不会逃避至深山中,还设立这样强大杀伤力的箭阵。
箭阵只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夜九躲避箭雨,挨过了这一盏茶的时间。
箭阵消失了,但是山林的幻象还未消失,夜九立刻明白过来,是素问塔的考验还没结束。
难道素问阵是想让她经历沈君夜当年经历过的试炼?
实话,夜九无法想象当年只有六七岁的沈君夜是如何避开才的箭阵的,她想象不出来。
才她避开箭阵都十分惊险,现在她都觉得元神周身发寒,那箭气是千年寒冰所成。
夜九不知的是,这第一关,当年沈君夜一行十个孩子,只余她一人。
而沈君夜也差点死在了这第一关,是母亲留下的护心镜在关键时刻帮她挡了一箭,只是那块护心镜碎裂了,再也补不齐了。
沈君夜受凌寒的箭气所伤,没死,也护住了心脉,寒气未能将她侵蚀。来她以为她一生都会受寒气的折磨的,却没想到下一关是铜炉。
正是夜九现在所看到的,入山之后,行约摸半个时辰,要经过一谷。
谷似铜炉,故被直接称作铜炉。
这是一处阵中之阵。
而仅仅此处,当年的沈君夜一呆便是数年。
谷中阵中有阵,且谷中气温如仲夏。原沈君夜被寒箭的箭气所伤,周身的严寒感在谷中被治愈了。
入谷中,夜九能看到无数阵势的幻象。
铜炉四周是青龙阵,朱雀阵,白虎阵,玄武阵,这四阵是华胥四大名剑,青龙剑,朱雀剑,白虎剑,玄武剑剑灵的产生之处,此处还能依稀见到那四剑剑灵的幻象。
“这四阵皆只是幻象,那便不是素问塔的考题。”夜玄剑道。
夜九点点头,朝着铜炉更深处走去。
他们一路见到无数的阵势,甚至想象着当年的沈君夜是如何一一破解的,毕竟此处的铜炉只留下当年的幻象,明沈君夜将他们部破解掉了。
作为神兵利器的夜玄,在看到残阵留下的阵图时,也是惊讶的,不愧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这就是一代叱咤风云的夜尊,一个尚在幼年都能让人生畏的人物。
需要有如何的经天纬地之才,才能勘破这阵中之阵的璇玑奥义。
铜炉中心是沈君夜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勘破内修奥义的棋魂阵。
天地棋局。
谷中湖,湖上棋盘。
夜玄剑惊呼道:“女主人,那是素问阵的考题,棋魂阵。”
夜九也看到了棋魂阵上真实的灵力,那不是虚无的幻境。
“棋魂阵无杀伤力,却能将人的元神困于棋魂之中,若不勘破,则元神被棋魂阵吸收,形同灰飞烟灭。”夜玄剑忙解释道。
它话间,只见谷中之湖,湖水翻滚弥漫,此刻,它与夜九已身在湖中心了。
——短短一瞬,他们已入阵来!
夜九明白了,若是不勘破棋魂阵,等于她的元神和夜玄的剑灵都会被困在这棋魂阵中,且被棋魂吸收掉。
就在夜九皱眉之时,脑海中陡然萌生出一个观点:
若不能以棋魂为己用,就注定要被棋魂吸食,不若夺棋魂之魂,以攻为攻。
“天地如棋局,我们皆只是棋子。”夜九喃喃道,她着已坐至棋局中心,闭目打坐。
夜玄剑不敢再什么让夜九分神,只能静静地守护在一边。
夜九自认为棋艺不,琴棋书画四样,她可以样样都是一知半解,无一通。
当夜九闭目之时,脑海中浮现出一块宽广犹如天地的棋局。
她看到那无形之中落下的黑子,是棋魂阵在陪她下棋。
夜九知道若是行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她下的很慢,似乎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下过棋,此刻的她似乎是忘了苏淯深谙棋术,也教过她不少。
夜玄和夜九此刻灵识相通,它也能看到棋局上的落子。
“啪”的一声,一粒白子落下。
夜玄一惊,望向夜九,夜九面上已渗出细汗,因为下错不止一步了,这种认知很清晰,但又无能为力。
过了许久之后,夜玄感受到了夜九似乎是想力挽狂澜救一下局势,但又是“啪”的一声,这一步又有些问题。
……夜玄觉得它要紧张地冒烟了。
女主人怎么回事,一直在错子啊……
一连三次落子失误,棋局此刻都快被黑棋覆盖了,夜玄看到夜九的元神来淡——
“女主人!”它一惊,呼出声来。
夜九的元神逐渐地变得透明,就像是要被棋局吸收掉的那种透明。
“女主人!主人!”夜玄慌了神,开始猛地唤她。
夜九的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甚至下半身的元神轮廓也开始消失。
棋局之中黑子黑鸦鸦的一片,如疾风暴雨,如黑云压城一般席卷了白子。
白子以迅猛之势,被黑子吞食,消失。
就在夜玄感受到无比绝望,认为它和夜九要沦为棋魂阵的养分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间如一道破晓的晨光横空出世。
那股炙热的九阳之灵,一掌向那黑鸦鸦的黑子劈去。
很快,很多黑子被击碎,炸裂成细粉,棋魂的魄从黑子里散发出来,整个棋局上都是棋魂的魄!
“女主人!”夜玄剑在震惊之中很快的回到夜九的手中,陪她作战!
是要有怎样的魄力,才会想到去毁棋子。
是要有怎样的底气,才会敢一掌劈向棋局!
因为一份先入为主,因为入局者的被动,都不会想到去毁棋子,于是只能被棋魂阵一点一点将元神吞噬殆尽。
要知道,若论起下棋,就算是棋圣在世,只要是人,就下不过神。
夜九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就在棋魂阵要吞食她的元神的那刹那,运起九阳灵力,一掌劈向了黑棋。
感受到手中夜玄剑的重量与炙热,夜九在这一刹那睁开那一双潋滟的美目。
因为胸间九阳灵力空前的强盛,她的头发因为灵力强盛飞散开来。
此刻在乾城时出现过的眉心印记,又闪动了一下。
夜玄清楚地捕捉到了,那是尊者的印记!
对,是沈君夜在修成夜尊之后曾出现的印记,尊者的印记!
这印记在夜九额上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乾城,困死孤城,火烧乾城时,她的身体吸收掉了一切的有灵的虚无的西,那个时候,这个印记在她的额头上闪动过。
而这一次,夜玄再看到,实际上是第二次。
夜玄心惊,这么来夜尊的能力,一直在她的身上,从来没有消失过?
不可能!若是轮回转世,为何还会有夜尊的能力?
夜玄在震惊之间,夜九已扬剑劈向棋子。
黑棋震飞无数,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在灰蒙的棋局之上,湖水弥漫,水声夹杂着风声,如暴风雨一般的激狂。
忽地——黑棋如一条长龙一般朝着夜九席卷而来。
“哐”“哐”“哐”
是棋子与刀剑相碰撞的声音。
那如龙一般的棋子要直击夜九的元神灵台之处——
夜九一个翻身,避开了它们的袭击,回身一剑,将那如龙一般飞舞的黑子,拦腰斩断!
那些被剑气斩断的黑子迅速地化为粉末,棋魂之魄飞散出来。
在夜九茫然之间,这些黑子散发出来的棋魂之魄……竟然迅速地永祥她,且被她的元神……吸收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