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灵石包裹着夜九的元神,她此前受损的元神开始复合自愈……温暖的灵力流入夜九的元神里,从灵台至胸腔都觉得温暖的不可思议。
这时候天地又一转灰蒙,幻境消失了,陷入了黑夜之中。
第四天的考验,就在这温暖的叹息中结束了?如此仓促,却没有一丝硝烟和杀戮味道,最终脑海里只余男孩温暖可爱的面容。
这一夜,入素问塔之后的第四夜。
暖灵石的灵源将夜九损伤的元神修复了。
虽然没有回到元神初始时的轻盈与纯净,但元神损伤的疼痛感受减轻了许多,现今夜九只觉得身体轻盈,温暖的灵力环绕周身。
第四天之后,素问塔进入了一段相当平和的时期。
夜九这一觉,是进入素问塔后最安稳的一觉,前几日不是睡的浑浑噩噩就是浑身难受。
暖灵石的灵气遗留在体内,夜九舒服的睡了一觉,这一觉她又梦到了少年时的苏淯,那样温暖和煦的笑容,还有那绝美潋滟的眉眼。
这一时,她突然懂了,为何当初对师尊只是由喜欢到尊敬到仰慕,而第一眼在素问塔的狐狩皇宫的河边见到少年时的苏淯,就有一种近乎要落泪的冲动——这是灵魂深处的深深眷恋,是或许隔着无数时空也能觉得熟悉的入骨爱恋。
——是沈君夜对苏淯的爱,那遗留在她的灵魂深处的爱。
阳烛闭目间,只觉得它的灵体里被一阵暖意包裹。这就是人类最柔弱的情感?这就是女主人当初在被杀伐之心左右之后,灵魂深处仍然留有柔情的原因?
那当初沈君夜入魔障又是为何?既然灵魂深处藏有爱恋,又何以入魔障中?
阳烛将它的九阳之灵的灵气化作一双手,抚摸上夜九的眉眼,感她的灵台处的灵台之气,却没有感受到她灵魂深处的憎怒……她甚至遗忘了她的仇恨,却铭记她对苏淯的爱。
只是当素问塔帮她找回遗失的记忆,那些令她入魔障的仇恨也会回到她的记忆之中,到那个时候,她的灵台之气也会是这般清净淡泊吗?那些刻骨的仇恨,她还会放下吗?
阳烛轻缓一笑,没有再想这些,它将暖灵石的灵源吸收进它的灵体里,这时,它幻化成的那张脸,与少年时的苏淯的更接近了,仿佛瞬间增长了几岁一般。
她的元神在素问塔中历练,使它以往的能力也在逐渐恢复。相信当她完记起自己是沈君夜的时候,也是它的强大能力回来的时候。
若沈君夜无杀心,要它阳烛何用?它的能力又如何回来?
凡世间一切灵力的增进都是在杀戮中愈战愈勇,愈战愈强,若无杀心,她体内的九阳之灵无法增进,它就无法恢复到鼎盛时期。
所以阳烛私心是想唤醒沈君夜的仇恨。
像前几日,她体内燃烧的强大贪欲,让它再度苏醒时那样强大的贪欲与杀戮,那样炙热的感受真的太舒服了,在它的记忆里沈君夜就该是那样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快意恩仇,杀伐果断。
这一夜,风平浪静,夜九睡得如此平静,唯有夜玄剑仍旧是虚弱,气若游丝地躺在夜九的身边。
阳烛知道该如何唤醒这剑灵,但谁叫这蠢剑它知道了它的存在,所以它才不会让它醒过来。
夜九醒来的时候,天地仍是混蒙一片,她因为睡得安稳,所以早醒了一刻钟,她提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内的那股暖意像是被什么西吸收了一般,虽残留着一股暖意,但不那么能让她感受到了……
而且体内的灵力变得异常的稳定了,她清楚的记得她体内的九阳之灵前几日还在躁动。
难道是昨日那暖灵石的助力,使得她体内的九阳之灵安分了?
夜九将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这一碰,正好碰触到阳烛的脸,阳烛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夜九的手指一顿,她感受到了体内的某个情绪,一个不属于她的情绪……
她眉头微微一拧,隐约察觉到某些不妥,却又不上来。
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是她体内的九阳之力起了变化,已经结丹成灵体,成了阳烛。但她注意到了,她的心房的地有了微的情绪,不属于她的情绪。
夜九这才恍然记起,昨日里有几次,她也感受过这一份细的情绪,就像是心房里住着另一个自己,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沈君夜的情绪?
这时日光划破天空,她再度出现在素问塔的幻象之中,仍旧是云涧之地,仍旧是昨日那一片林子,只是林子里没有了那两个夫妇,只剩下苏淯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长大了不少,而苏淯仍旧是那少年的模样,就像是没怎么变化一般。
有了昨日的经历,夜九特地留意了一下那孩子的影子,孩子没有影子了,这不是真实的幻象,而是彻彻底底的幻象。
他仿佛在一夜之间长了几岁大,而苏淯却没有变化,身高样貌,仍旧是入云涧之地时的模样,颀长的身子依然清瘦也青涩。
“昭谢衣。”苏淯这么唤那个孩子。
寻着这个名字,夜九思索了好久,也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
她想她是彻底的忘记了。
苏淯的脸上带着沉痛,他看着男孩,似乎是想什么,也似乎是想温柔地对他什么,可是他仍然一副孤寒模样,不知该什么。
夜九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穿过少年与男孩,朝着河边竹林处的房屋跑去。
毁坏的竹林,坍圮的房屋,屋中却再也没有了禾卿和昭慕的影子,他们都不见了。
夜九不知这里离昨日的幻境到底过去了多少年,更不知那恩爱的夫妇为何不见了!
她在屋中站了一会儿,冲出房去,走到那少年与男孩身边。
他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少年的眉目孤寒又沉痛的望着男孩,男孩的眼里是倔强与忧伤。
不知过了多久,苏淯叹了一口气,冷声道:“昭谢衣,你若记得你父母生前的话,就不要再碰那些魔灵了!”
原来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在云涧之地孕育而生的孩子,他拥有吸食魔灵的能力,而有一天他的灵力不心被云涧之地的其他首领发现了,因为他的这个灵力,他失去了他的父母。
夜九这时知道,这是离昨日发生的那个场景半年之后,苏淯在云涧之地走了半年,又回到了原处,去而复返,却刚好遇见一个魔道之人为争夺昭谢衣与禾卿夫妇大战。
苏淯出手救下了昭谢衣,却没能救回禾卿和昭慕。
他们被那个魔道之人击成了碎片。
云涧之地的人,若是死去,魂魄入不得轮回,要么弥留在云涧,要么灰飞烟灭,当然,夜九并不知禾卿和昭慕的最后归宿。
苏淯和昭谢衣僵持地站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到底是苏淯动了动发麻的腿,走向男孩。
他没有带孩子的经历,因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孩子。
心知昭谢衣有错,不该招来魔道之人,却又怜惜他如此丧父丧母。
他走过去,在男孩身旁的空地里坐下,他游离的目,望向远处,淡声道:“你若想报仇,我带你去寻那个人,纵使翻遍这云涧之地,也帮你找到那个人,但你日后都必须听我的。”
此子性子古怪,是因在云涧魔灵聚集之处孕育而生,他生而带魔,若无人教导,苏淯唯恐他恐他日后入歧途,是故才立下此规矩。
男孩似懂非懂地望向苏淯,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眼神俨然是同意了。
苏淯望着他,心中沉痛,分明还是个弱无助的孩子,上苍为何要赋予他如此特殊的灵力,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苏淯在河岸边挖了墓碑,将禾析和昭慕身前穿过的衣物埋在里面,立了衣冠冢。
这几日昭谢衣跟在他的身旁,不话也不哭不闹。
苏淯自嘲一笑,甚至有时候在想,这孩子跟着他不知是不是只因他父亲最后一句:“谢衣你跟着苏淯哥哥,听他的话……”
可是后来,苏淯的记忆里,昭谢衣并不听他的话,他什么谢衣虽然应允但心里并不应允,但谢衣很听一人的话,那就是沈君夜。沈君夜,谢衣不敢往西,沈君夜不准,谢衣是不敢动半个手指头。
苏淯将禾卿夫妇的墓碑刻好后,才想起好几日都不曾好好吃过饭了。
夜九知道,苏淯没有离开这里,是想等那魔道之人再找回来,他甚至在这房屋边设下了一些阵法,但是这几日周围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苏淯煮了一锅鱼汤,他和昭谢衣坐在石桌前吃饭,他似乎是突然意识到将来可能要和昭谢衣生活很久,他必须得让谢衣开口对他活。
他皱着眉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抿了一口鱼汤,淡道,“鱼汤如何?”到这里,苏淯的目光也有些游离了,因为他的胸口泛起了疼痛感受,他想起了他的阿夜。
以往在祗阙,但凡他做的西阿夜都爱吃,阿夜不好养活,是因阿夜只吃他做的西,阿夜好养活,是因他但凡做什么,阿夜都爱吃。
他没有等到昭谢衣的回答,甚至此刻入骨的相思要将他淹没了……
没有他做的饭菜,阿夜可是瘦了。
“阿夜……”他甚至有些哽咽的轻唤出声,潋滟绝美的目里闪过一丝泪花。
此时此刻,他始终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
昭谢衣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停止了扒饭,抬起头望向苏淯,他这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眼苏淯,似乎这半年来他没有变过,比他的个子长高了一个头,而苏淯哥哥却没有变。
昭谢衣不知其中缘由,但心里想,没变化也好,总归是半年过去了,他还记得他。
只是苏淯哥哥为何会这么难过?他的爹娘永远的离开了他,他也不曾像苏淯哥哥这般难过。他只是不想话,一句话也不想,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些杀他爹娘的人,把他们找出来,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苏淯从收回情绪,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昭谢衣正在咬着筷子,他眉头一拧,伸手轻缓地握住昭谢衣的手。
“谢衣……”他唤了他一声,眉目里又闪过一点沉痛,难道是他做的鱼汤不好吃?
夜九看着苏淯和昭谢衣尴尬的相处了一整日,直到入夜的时候,两人躺在一张床榻上,苏淯突然问起,“谢衣,你知道你的名字的由来吗?”
苏淯来只是清浅一问,却感受到黑夜之中男孩那双晶亮晶亮的眸子望向他。
他心中一喜,这时知,若是帮谢衣去回忆一下快乐的日子,他或许会开口对他话吧……
带孩子对他来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沉默的孩子。
“你呢,你为何叫苏淯?”
黑暗中,稚嫩的童声传来,这一刻,苏淯几乎是红了眼眶,是禾卿和昭慕的灵魂庇佑着你,让你此刻开始会回应了我的问题吧……苏淯的心口升起一股柔暖,他翻过身,一把抱住昭谢衣稚嫩幼的身体,将脸与他的脸相碰。
起初昭谢衣有挣扎的,可是当少年温柔如水的声喉传来,他的灵魂仿佛都得到了安抚。
“我姨母,我母亲在淯水生我,难产而死,死时她最爱的长钗掉在了淯水之中,所以我乳名唤作长钗,长钗也是我的字,我名‘淯是因为我出生在淯水……”
他得很详细,昭谢衣似懂非懂,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难产而死”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稚嫩的声音轻叹道:“原来……哥哥的母亲……一出生就死了,比我可怜……”
苏淯的身体一震,他愣了好久,突然紧紧地搂住昭谢衣,他哽咽道:“傻孩子……”他不比他可怜,因为没有曾经拥有,所以不会明白失去的痛,他对母亲的爱,只存在对她用性命生下他的无限感恩之中,而那些实实在在的感悟,姨母所的母亲美貌与温柔,他凭想象……来的如此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