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猫灵儿告别后,我沿着窄窄的林荫道,走向回宿舍的道路。林荫道旁种着桃树,风一吹,粉色的花瓣纷纷洋洋洒落。
我想要接住花瓣,却和它们错手而过,只拥抱到了风。
意外的是,我居然在半路,遇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
桃树树冠的枝叶在草坪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纳息和三三躺着树下,似乎睡得很熟的样子。
纳息穿着一身白衣,雪肤冷衫,像个冰雪雕刻的瓷娃娃。云泪兔三三窝在她的颈窝处,整幅画面看起来异常和谐温馨。
我想就这么走过,不打扰她们,可没想到,纳息一个翻身打滚,竟然直直地就朝草坪的斜面处滚了下去。下面是一条人工引流的溪,纳息再这样滚下去,非滚到水里不可。
寻常人连打了几个滚或许也就醒了,可纳息却没有半点反应。
睡得这样沉,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连自己溺水了都不知道?
我足尖一点跳到草坪上,在她即将落水的前一分钟,截住了她。
我抱着纳息,重新回到那棵树下。几年过去了,我的身高都已经长高了不少,可纳息不知为何还是这样娇,时光在她身上似乎放慢了脚步,从未让她有任何的改变。
纳息还是和初见时那样,肌肤和嘴唇都苍白得不见血色,无端端给人一种病弱之感。
在我怀中,纳息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刚睡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软糯。
“世~”
纳息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脖子,纯粹的眼眸看着我,眼里有喜悦,还有一丝不确信。
“你你,是想要做睡美人,还是想要做美人鱼,睡觉都差点睡到水里去了。”
我把纳息放在地上,她怔怔的看着我,若有所思,接着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
“我是来……给你践行的,我知道……你就要走了,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可你……没来,我就睡着了。”
纳息举起那只酒囊,眨了下眼睛,她的目光,无论何时都清澈得像落尘崖下的那池潭水,不染纤尘。
“这是给我的饯别酒?”
“嗯。”纳息想了一下,又打开囊口,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直接往酒里撒了进去。“我听……这种酒里面……好像还要撒一些……故乡的土。让……离开之人……不会忘记故乡。”
我看着那瓶被加了料的酒,眼角狂抽。这喝下去,会拉肚子的吧!!?
然而纳息用那样期盼的眼神看着我,喝下去对不起的是自己,不喝下去对不起的是纳息。
聪明的人,自然是选择——
“纳息,我对酒过敏,不能喝酒。你就这样,陪我躺下来,看会儿夕阳吧!”
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纳息躺下。
单纯的她信以为真,没有任何的怀疑,她照着我的话做。
纳息躺着离我很近,几乎可以是挨在我的身侧。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远天空不断变化的火烧云。
夕阳从树遮不到的地漏进我的眼中,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阳光不再灼热,微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清凉。
耀眼的桃花着夕阳下肆意盛放,叶瓣在风中徐徐舞动,流光交错。
“世,你要……走多久?”
听到纳息的话,我的眼睛有些弯,侧过身,刮了刮纳息的鼻子。
“不知道,但我总会回来的。”
纳息的神情忽然变的悲伤,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双手环住我的腰,就好像会再也见不到我似的。
“我知道……是我的任性,可我……不想世走……我有种预感,你这次走了……我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再见到你。”
我拍了拍她的背,力度轻柔得像是安慰。这样的纳息,我怎么会觉得她任性呢。
知道了她的过往,我更明白她此刻对我表现的亲昵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想要进到纳息的心里,很难。
想要从纳息的心里出去,更难!
纳息是简单的,简单到只要被她认可了,就是心意的付出。
夕阳给周围的景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橘黄,我们相拥在这温暖的色中,内心也仿佛染上了相同的颜色。
“纳息,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纳息闻言,一扫先前的郁色。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我,脸上挂着孩童一般纯真的笑容。
我从雪晶卡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在她面前晃了晃,眼中闪的促狭的光。
“猜猜这是什么!?”
“嗯……礼物啊。”
我手中的瓶子险些掉到地上,这还真是一个有点狡猾,却又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纳息激动地捧着那个瓶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玉瓶,她却好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个是我调剂的晨琼玉露,专门用来治疗你的喉咙。它以清晨叶尖甘露,加后土令的大地之华,再配以五十味奇门草药淬取而成,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治疗你的喉咙应该绰绰有余。”
“每日饮下三滴,整瓶下去,你的声音应该就能恢复了。”
纳息睁大眼睛,我的脸被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面,温柔的光线穿透我的瞳孔照射进纳息的心里。
在她的心脏上留下斑驳的光点,暖洋洋的一片。
虽然我没有详细明,但她也知晓了这瓶晨琼玉露的珍贵。
她不会跟我什么客气的话,只会将这些都一笔一笔的记在心里。
“我期待下一次,能听见你的歌声。我想,那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动听。”
我揉了揉纳息的脑袋,她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抚摸着头顶的力道,既熟悉又陌生。那一瞬间,纳息觉得桃花变得更加灿烂,更加耀眼。
耳边的微风声,花瓣的沙沙声,鸟的脆鸣声,在纳息看来却都不如眼前少女的声音来得动听。
纳息的心里有些骄傲,骄傲她认识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而她所认为的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带给了她这世界上最温暖的色。
她还有一些的嫉妒,嫉妒自己在没有遇见她的岁月里,她的这些好,是不是也给过别人?
回过神来时,纳息觉得耳边多出了什么西。她伸出手一摸,那是一株桃花,别在她的发间。
她看着我温和的眉眼,牵起了嘴角。
一个人的时候,纳息总能听到心脏因为面前这个女孩而真实收缩的声音。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她的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仿佛春生、夏盛、秋收、冬雪都与她无关,她只有三三,三三就是她的一年四季。
纳息也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但这个偶然到来的女孩,打破了她的习惯,喜怒哀乐开始在她的身体里肆意生长,春华秋实才真正拥有了意义。
可纳息又总觉得她在乎的那个少女,像是指间飘落的花瓣,像是无法拥抱的风,总觉得,自己对于她而言,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
但现在,她不会这样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