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方长实是当有此缘,他并未迟疑、更未怀疑,当即便抱拳,简单而直接地向方长行礼道:
“师父。”
方长应了声,却见少年将肩的竹筐扔在灶旁屋角,而后才说道:“师父,接下来我应该先学什么?待我做些饭食,一起吃了后再开开始学罢。”
说着,他便要用捡拾回来的柴禾生火做饭。
“不急。”方长伸手阻止了少年的动作,然后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否识字?”
“我叫傅齐,今年十五,识一些字。师父,您的名讳是啥。”少年老实地回答,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师名叫方长,来自宁河府的云中山。”方长笑道。
“我记得了,师父你饿不?我做饭给你吃。”少年准备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动作。
方长看了看少年准备烹饪的饭食,是一些粟饭,还有半小筐野菜,一点点油盐。他拽过自己的背包,打开系绳,从里面摸出块卤肉递与傅齐:“用这个。”
“是,师父!”傅齐应了声,看了看这用油纸包着一半,色泽深红诱人、表面油汪汪的卤肉,又看了看方长,咽了下口水,然后高兴地接过去做饭。
他将捡回来的柴禾略作整理,将屋里一条火绳吹燃,而后用草叶和秸秆之类部分引着。在锅里将粟米饭蒸熟,而后傅齐将原本要炒熟的野菜焯水,用蒜末和一点盐拌好,又把刚刚的卤肉切片装碗,滴几滴醋。
“师父请慢用。”傅齐将粟饭盛好,端已经有些坑洼的旧桌子,然后给方长递竹筷,说道。
…………
许久未这样吃过荤腥,傅齐这顿饭吃的很有兴致。
方长只是略略吃了些饭菜,便放下碗筷打量自己的徒弟,而傅齐就着粟饭,将碗里的卤肉一扫而空,凉拌野菜也没剩下。
收徒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尤其是他所持这门修行之法,对于资质要求极高。不仅仅是根骨,更多的是对心境的要求,若是不符,连入门都难。
所以说起来,修行之法无所谓轻传不轻传,若是没有缘分没有悟性,当面硬塞都塞不进去。这有点儿类似古籍中所说“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即若离,下士闻道大笑之”。
在感应到有与自己有师徒之缘的人出现时,方长跟随着灵觉指引,准备齐全下山来寻。路没什么波折,顺顺利利便找到了傅齐。而这傅齐也不愧是注定之人,没有半分迟疑,便与方长定下了师徒名分。
将餐具刷洗完毕,傅齐恭恭敬敬地坐在方长面前,面带好奇地看着这位新认下的师父。
傅齐一直在观察,师父的衣着很普通,面容也不奇异,但就是让自己有亲近之感。再看师父背,背着一柄朴素的长剑,看起来当是真家伙,难道会教授自己剑术?师父背行囊的背带形制怪异,不过看去背着会很舒服。他还注意到师父腰间系着个葫芦,看起来是装水或者装酒的。
方长打开背囊,取出来两本书,放在桌面,对傅齐笑道:
“你且看看,这两本书的字,有哪些不认识,然后试着通读一遍与我。”
“是,师父。”
傅齐拿起两本书,先看了一眼封面,他还算识字,认得面写的是《修行道》和《修行法》,按照方长的指示,他从那本《修行道》起,磕磕绊绊地读了下去。方长在旁边看着,偶尔会出声,纠正下傅齐读错的字,并将他不认识的字教授给他。
这少年极其聪慧,遇到不认识的字,方长只需说一遍两遍,他就能记住。
两本书只用了三天,傅齐便熟记于心,这时候方长才给他讲解其中之义,这时候傅齐明显是听懂了,边听便笑,有时候兴奋地手不知道放哪儿好。
对于这几天的经历,傅齐很有些宛若梦幻。
毕竟独自一人生活的他,忽然有了师父,教自己学艺,甚至还管自己饭——师父的背包里似乎装了许许多多食物,每到饭时便能掏出自己没见过的美味食材来,他除了教自己修行,还教自己做饭来着。
不过傅齐的性格本就恬淡,他只是喜滋滋地面对这一切。
空闲时候,傅齐也问过方长:
“师父,合适的人那么多,您为什么选我?”
却听方长哈哈大笑道:
“我以前听人说过句话,虽然直白,却甚有道理,却是‘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你这句话也该如此。合适入门的人本就极其罕见,还要讲究缘分,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合适,那便选你喽。”
傅齐顿时无言,但他还是略带疑惑地说道:“但是师父,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
方长正色道:“修行之路,最重修心,你可懂了?”
略一思索,傅齐便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连连点头,心道原来是自己的心在哪儿合适修行。
却听师父欣慰地换了个话题,接着说道:
“我会在这里待三个月,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行走了,这便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修行路没有人能扶你多远,只能自己趟路。”
“待我离开之后,你在修行切莫懈怠,但也切莫执著。若是感觉人群中太过喧嚣,可以去山间寻个有缘之地,建个合自己心意的道场;若是感觉喜欢这热闹凡尘,也可以找个地方隐于市间。”
“但无论怎么选,你都最好换个环境,找个陌生的地方,这于修行有不少好处。”
听了这番话,傅齐眼中满是不舍,待方长话音落下,他才低声恳求道:“三个月属实太短,师父可否多留些时日?”
看自己徒弟这番姿态,方长笑着安慰道:
“聚散乃世间常事,你入了修行,更应该看淡此节。不过不用担忧,我们的师徒缘分长远,日后定然少不了再见之事。若是想我了,你修行有成之后还可以来宁河府云中山串门。”
傅齐这才点点头,不过依然难掩他脸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