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刻之后。
待得灵果灵丹食毕,眼见入座之众仙寂静无声,第四朵青莲之上的律景道人当即开口笑道:“此番盛典,仅食素果灵丹,岂不无味?”
此刻,但见他手中所持之青玉盏忽然往下一倾,那青莲之下的层层紫气顿时如波涛般翻滚推开,露出郁郁葱葱之草地。
随着玉盏倾倒,一点酒香顿时顿时渐渐自迎仙殿内弥漫开来。不过片刻,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便化作了一片碧波涛涛。
细细嗅来,那碧涛中充斥着一股酒香芬芳,其酒香不似凡人的酒水,令人闻之欲醉,而是一股仙香,使人欲发神清气明!
将在座众宾此时面上之神色收入眼底后,律景道人颇为得意的笑道:“我这酒水名为瀚海琼浆,虽不如真正的琼浆玉液,却也是酒中难得的仙酿。诸位何不共饮?”
听得此语,一时间,殿内之诸仙却是起了兴趣,当下纷纷各施妙法,自那碧波酒海之中引出一杯酒水,送入口中慢慢饮下。
霎时,一股芬芳香气自入口喉舌处缓缓散开,同时一道清流直入肺腑,令人如三伏天饮下冰水一般,浑身清爽。
除却清爽之外,这取自海底深处之灵泉酿就而成琼浆,其间却是含有极其浓郁的癸水灵力,众人举杯饮下后,
略略用法力炼化一番,便能直接汇入各家法力之中。
“果然不愧是仙家琼浆!”
有位白发道人神色熏熏的赞道,“昔有纣王造酒池肉林,今有律景道友倾杯化酒海碧涛,更胜往昔千百倍,道友好神通!”
“既有酒水,岂能无肉?”
律景道人身侧,立身于另一朵青莲之上的玉阳道人皱眉道,“人间的猪牛羊等肉腥臊不堪,我这正有一些灵鱼,倒是可堪入口,
今日正好用来与众位同享!”
说罢。
但见他将手一指,那万顷酒海中顿时碧波翻腾,忽然自酒水下飘起一个个透明玉盆,盆中有鱼虾海蟹等各色海味,纷纷自其中巡游不息。
玉阳道人心念一动。
一个玉盆便渐渐由酒水托着缓缓上升至他面前,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只将一缕真气探入盆中,卷住一个活鱼,仿佛钓鱼般轻轻提起。
霎时间,离了玉盆,那鱼顿时便成了死物,浑身热意腾腾,香气缕缕,显然,那是熟的!
诸仙看得有趣,也都依法施为,那鱼虾海蟹吃到嘴里并不见腥味,只有鲜嫩的肉香与一股清香。
更妙的是——那海鱼虾蟹等吞下腹中后,便有缕缕灵气从腹中散入四肢百骸,充盈周身灵机。
此时此刻,当代太上道道主,顾道人端坐于正中,虽未饮未食,却也笑看着自家诸位长老之手段,不去言语。
倒是在他下方之首席的景天忽然似是起了兴致,在旁笑道:“既有仙酿佳肴,岂能无歌舞助兴?”
取回了昔日飞蓬将军之部分修为的景天,如今论及修为高深,实可堪称人间太上道第一人,此刻,他屈指一点,也不见其它动作……
众仙便忽闻管弦妙乐之音起自海上,一团彩云簇拥着数十个羽衣霞裳的仙官仙女,各自骑鸾跨凤,或是手捧乐器,或是身着彩衣……
纷纷浮沉于海天深处,若隐若现,仙韶送奏,随乐起舞。
衬着这玉盆皓魄,上下天光,碧云银霞,流辉四射,置身其中,众仙几疑瑶池金阙,圣景无边,也未必有此奇丽!
仙音绕梁,三日不绝;舞姿曼妙,令人沉醉。
一时间,众仙或是倾听妙乐,沉醉其间,或是觥筹交错,称赞太上道妙法玄奇,往来而不绝……
…………
人世间.余杭镇。
天上人间岁月转,红尘数度君王易。
值此政通人和,大宋繁花盛景、烈火烹油之际,昔日曾与太上道与叶凝打过交道的人皇赵顼,早已自漫漫岁月中逝去,仅剩神宗庙号,还在人间传唱。
当今人间之主,却是那喜好文章绘画、奇花异石的人皇赵佶,此人文采风流,书法绘画自成一体,为时人所颂赞,乃古莫有之的艺术天才与全才。
然人有所长,必有其短,而当今之人皇诸事皆能,才华横溢,其之短者,便在——不具备为君之才,不能为君耳!
原历史时空中,编写《宋史》的史官,在回顾这段历史之时,便曾感叹过:“宋不立徽宗,金虽强,何衅以伐宋哉!”
此言何其犀利,但又不乏其理,至少如今在赵佶之统治下的大宋,神宗赵硕留下来的改革积蓄已然被迅速消耗殆尽。
便是那大宋之国势、气运也开始由盛转衰!
不过有着昔年邪剑仙之清洗与赵顼之改革红利在,目前人间虽乱象已生、却尚未完全显露在外,国朝也不至于崩塌于当今罢了!
……
余杭镇。
余杭之名相传为“夏禹东去舍舟航登陆”而得,地属临安府,位于杭州城之中心西向、南苕溪畔,西倚天目山脉,东连杭嘉湖平原。
饶是如此,如今的余杭镇却依旧并不富裕,一纵一横两条大街之左右,尽皆落坐着一间间朴素简单的屋舍,瓦片盖顶,泥砖为基……
看上去虽并不富丽、精致,但排列的却是工工整整,屋舍俨然。
在余杭镇内一共有两家客栈,各自坐落于一条大街之上,一家靠近西方,一家则是位于东北。
不过由于余杭镇的狭小、简朴,地理位置又不特殊,平日里,这两家客栈都少有人至。
这一日。
位于西街大道之上的那间云来云去客栈,却是正值多事之秋,其先是迎来了三位出手大方、来自南疆的异族客人。
旋即,紧随其后,云来云去客栈当家的李大娘,却是不知出于何等原因,突然病倒了!
当原本去集市中购买菜肴的李逍遥,听到消息狂奔归来、步入云来云去客栈之时,他那出门前还活力十足的大声呵斥他的婶婶……
如今却已是苍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丁大夫,我婶婶没事吧?”
快步迈入房内的李逍遥,第一眼便看到了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大娘,紧接着就是坐在李大娘身侧,正伸手把脉的白衣大夫。
那丁大夫此时双眉紧蹙,一只手静静把脉,另一只手则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显然,他的表情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这让李逍遥心下顿时踹踹难安!
“逍遥,你婶婶的病情,恕老夫实在无能为力,我行了这么多年的医,却是第一次看见这等怪病,连把脉都把不出来……
你,你还是做好……唉,还是另谋高就吧!”
闻言,停下把脉后,丁大夫小心的将李大娘的手重新放入被子内,回过头来,望着一脸惶恐与急迫的李逍遥,他苦涩的摇了摇头。
这李大娘本就无病,她之所以昏迷不醒,乃是因为中了那三个南疆来客所布下的蛊毒。
南疆蛊毒之术,本就是一项极为隐秘的传承。
那三个南疆来客之所以会对李大娘下毒,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以李大娘之毒,引导李逍遥上那他们不敢去的仙灵岛,为自己等人探路!
这等隐秘消息,那丁大夫不过一个小小的乡镇大夫,平日里从未出过余杭镇,甚至连盅毒二字之意都不大了解,
他自然无法医治李大娘,甚至连病灶都把不出来!
故此,对此疾一无所解,甚至一无所知的丁大夫,此刻拿起自己的药箱后,也未要看病之钱,便满脸羞愧的就要离去。
“丁大夫、丁大叔!”
此刻,李逍遥见那丁大夫就要转身离去,当即猛的向他跪了下来,其一双虎目之中早已是泪如泉涌,他紧紧的抓住丁大夫身上的一片衣角,声音哀切的道:
“求求你,救救我婶婶吧,丁大叔,你的医术在整个镇子里都是最高明的,要是连你都救不了,那……求求你了,救救我婶婶吧!”
丁大夫当即苦笑着,无奈地回过头,伸手将李逍遥从地上扶了起来,“逍遥啊,真不是我见死不救,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你婶婶的病情很奇怪,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连把脉都无法发现她的病灶所在……不知病情,不知起因,我又怎么去治她呢?”
说罢,丁大夫撇开李逍遥那顿时变得无力的双手,一面苦苦思索自己记忆中是否有过类似的情况,一面摇着头、无奈的向着客栈之外步行而去。
“无能为力……无药可医……”
李逍遥怔怔的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一思及那极有可能到来的、无比可怕的后果,两抹曲折的泪痕,便立刻划过他的脸畔!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近乎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虽然婶婶不但脾气不好,又爱动手动脚,但却是她一手把他带大的!
在他的心里,婶婶李大娘就像是他的亲生父母一般,甚至感情更加深厚,如今在丁大夫口中听到婶婶的病,已经无法医治的消息……
此时此刻,他已是担忧、惶恐得六神无主了!
“婶婶……”
“女娲娘娘在上,求您赐福,救救我婶婶吧……”
“伟大的仙界之主,求您救救我婶婶吧!”
……
如呓语一般,口中呢喃着、不断向漫天神佛祈祷,李逍遥的面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纯粹而真挚的祈祷,点点滴滴的泪水,一滴滴,滴落在李逍遥怀中的一枚黄泥小印之中,伴着泪水与祈愿之力……
那朴素而简单的黄泥小印,此时似是自此死寂中渐渐诞生出了一抹生机般,整个黄泥小印,都迅速自原先的不起眼,
蜕变得格外厚重而威严!
今天的日月,更易得仿佛格外迅速,沉醉在自己思绪中的李逍遥不过一恍惚——一帘夜幕,便渐渐夺去了房内乃至整个天下的光明。
不知何时,恍惚间察觉黑暗来临的李逍遥,此刻勉强站起身,但由于跪着时间过长,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踉跄……
直到他抓住了一旁的椅子,方才总算站稳脚跟,一步一步的来到了床边,望着昔日脾气暴躁,总爱收拾他的婶婶,
如今那日益斑驳的白发,惨白若金纸般的面孔……
此刻,李逍遥狠狠地将自己怀中的那枚奇异小印攥在掌心,微红的眼睛,声音沙哑,他一字一句间仿佛向天立誓般沉声说道:
“婶婶,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怎么困难……以咱们李家传下来的那枚黄泥宝印作见证!我一定会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