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清凝在黑白阁当值还未回来,阿弱蒙上被子,藏在被窝里,将灵石放在手心里一遍一遍地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颗,发着银色亮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着。这是阿弱来玉衡殿中赚到的第一桶金,将灵石尽数握在掌心,十分充实,阿弱顿觉在枯荣阁所有的的辛苦都是值得。
大喜过后,她忽然苦恼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拿出一颗灵石,去膳堂吃一顿河鲜宴。玉衡殿膳堂最新退出的一款河鲜宴共有七大盘,囊括各种河鲜,味道极鲜极美,价钱恰好是一颗灵石。
阿弱以往在膳堂里嚼着粗茶淡饭,日日见有旁人吃河鲜宴,已经馋了整月。好不容易盼到月俸下发,不去吃些怎么都不过去的。
将其余灵石藏好,只拿出一颗来揣着,阿弱疾步奔往膳堂,在河鲜宴排的长列后,脚步忽然顿住了。
蓦然间,脑海里浮现出“夫君”的那张脸,白皙俊秀,面色清冷,就那么冲着她轻轻一笑,一笑勾魂。
像荒地里唯一一株恹恹的蓓蕾,一场春雨不期而至后,忽然绽放,美不胜收。
将这颗灵石放在眼神端详,灵石的光,像“夫君”眼中的光,那样深邃夺目,那样璀璨绚烂。若是多了这颗灵石,“夫君”或许就能多存在一刻。
在“夫君”和美食面前,她必须得做个残酷的选择。
长长叹了一口气,阿弱捂着肚子,含恨转身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从黑白阁散值归来的清凝尽收眼底,似乎是发现了些有趣的西,嘴角微微勾起。
阿弱回到舍间,躺在床上,意图用沉睡去掩盖对河鲜宴的渴望。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着河鲜宴的七大盘,鲜汁流淌,一时又想着“夫君”的脸,痛苦到无以复加。
忽然间,一阵阵菜肴的清香钻进了鼻子里,舍间的门适时被推开。
起身一看,是清凝端着河鲜宴的七大盘,缓缓走了进来。盘中有河豚,有蟹肉,有竹筒虾,有虹鳟鱼,样样喷香扑鼻。阿弱目光不移地看着,口水不自觉间滑落,沾湿了胸口的衣襟。
清凝将河鲜宴放在窗边的木桌上,坐在凳子上便准备开动了。河鲜的香气顺着窗外吹送的轻风,一阵一阵引诱着阿弱的鼻息。
恰在这时,清凝缓缓转过了头,阿弱立刻做贼心虚般收回目光,蒙上被子,眼不见心不烦。
“我一个人恐怕吃不了,若是有人能同我一起吃就好了。”悠悠的声音响起来。
话音还未落,阿弱一个干脆的鲤鱼打挺翻身下床,立到了清凝身侧:“你看我怎样?”
从来都是对吃的西没有半点原则,幼时在容华虚里,谁给一口吃的便跟谁走。
清凝看着,好气又好笑,着实没有想到,剑架在脖子上都不挪半寸的丫头,一顿的吃的就能轻松拿下。
“想吃?”清凝问道。
阿弱的头点得像鸡啄米,目光却一直落到那盘河鲜上。
清凝立刻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得到应允的阿弱像一只将将放出囚牢的凶兽,速度快如一阵疾风掠过,迅捷地搬来一根凳子,坐在就清凝的旁边。
拿起筷子,看着清凝有些犹豫:“那我开动了,清凝师姐?”
清凝微微一点头,便看见一头凶兽扑向自己的猎物,秋风扫落叶一般,紧紧过了一刻钟,整整七大盘河鲜被她扫了个光。
阿弱打完一个饱嗝,十分满足地躺到了床上。
在之后的相处中,清凝发现阿弱共对两样西达到了痴迷的地步,一是膳堂里的美味佳肴,二是灵石,而且对于灵石的痴迷程度要高于吃的。
清凝在黑白阁里当值,每月的月俸是四十颗灵石,灵石的吸收每月不能超过十颗,否则身体受不住。是以清凝的灵石,多到远远用不完。
她便凭借着一颗颗灵石,在舍间里成功使唤死阿弱来,不费吹灰之力。
黄衫女子见着阿弱又是帮清凝洗衣,又是晾衣,又是跑到膳堂帮她买饭,看得目瞪口呆。
哪里有作对的迹象,她恨得咬牙切齿,喃喃道:“算你狠。”
作为玉衡殿的新弟子,阿弱每隔一日在枯荣阁辛勤当值,在舍间又帮清凝做些零活,灵石一颗一颗地攒了起来。看着灵石的慢慢累积,阿弱只觉着离“夫君”来近,脸上笑容也来盛。
昆仑山果然是个好地,在下界需要百年修行的灵气,凭借着如今这样的速度,只需五年之内便足以达成。
在辛勤工作的同时,阿弱也没有耽搁修行,隔日便同众位师兄弟一道,要随着巽宁仙君到山中打坐,听他枯燥乏味的讲经。虽然师尊仍然记不住他门下的首座弟子的名字,但对阿弱修行上的指引不可谓不妙。
几乎从零开始修行,阿弱再不像当年在荼靡海中那般懒散,又加上昆仑山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丹丘中的灵气日料丰盈。
忽有一日,阿弱在山中修行完毕,预备回到予华苑中,路过一片山崖。
山崖下,万丈云雾缭绕。天边霞光红透,血红的残阳缓缓没进远山中。
面对这样美的景致,阿弱禁不住停留片刻,坐在崖石前赏了赏夕照。一日的打坐,浑身疲软,是以靠着崖石憩片刻。
迷迷糊糊睁眼时,山崖上骤然起了狂风,崖下云雾翻涌,如万顷波涛。
忽然眼前穿过一道银白的身影。
身形瘦削而高拔,御剑而行,衣袂迎风而起,白裳猎猎。
模糊的目光落到脸颊,他漆黑的发丝露出英挺的侧颜,正是阿弱从浮觞山的洞府里,一直到昆仑山玉衡殿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阿弱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起身揉揉眼,重新睁眼一看,眼前再无半道人影,仍然只有云雾茫茫和天边的霞光。
阿弱叹了口气,十分失落的摇摇头,往回走去,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还是产生了幻觉。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