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盏抿酒时,少年的目光盯上了阿弱腰间挂的酒葫芦。
有葫芦在,随时随地可酿酒,随酿随喝,美酒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喝多少喝多少,喝到天荒地老也没人管得着。
“你这酒葫芦是个好西。”漱玉伸手要来触摸,被阿弱打开,他也就不磨叽了,“我要这葫芦,阿弱姑娘开个价吧。”
酒葫芦制作所需材料不多,只是工序繁琐,需费些时间。但如果能用它,换些数目可观的灵石,阿弱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可是她在开价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怎样的价位才算合适?一眼看不出他的身份,不知道他囊中有多少货。开价高了,怕把他直接吓走,开低了,吃亏的是自己。
是以,阿弱脑筋一转,只伸出一根手指头,并不话。
阿弱的打算是,价位看他的口风而定,他若是以为一根手指代表十颗灵石,就收十颗,他若是以为是一百颗,便收他一百颗。
“什么意思?”
漱玉有些不解,并不懂得这套规矩。状况在意料之外,但她并不着急,耐心地解释道:“我要这个数的灵石。”
漱玉了然,轻轻一笑:“抱歉,我素来是不用灵石的,身上也没带。”
“那免谈。”阿弱嘁了一声,暗骂一句穷鬼,罢便将酒葫芦收好,不给他任何打鬼主意的机会。
“那你看这个如何?”
少年并不死心,搜搜身,最后将一块玉放在了石桌上。这玉身雕工巧,刻有异兽的图案,泛着微微的绿光,自然不是凡物。
“这叫玉魄,可比灵石有用多了。”
他所言不虚,阿弱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玉魄之内聚着浓郁的灵气,窥探不出的浩瀚,是绝非灵石可以比拟的量。
“成交!”
阿弱眼睛发亮,伸手就要去拿,玉魄却被漱玉迅速收了回去。
“阿弱你误会了,我可不是要拿它给你换。这是世间稀有的灵器,要是给了你,我姑母得要了我的命。”
提到姑母,漱玉因为胆怯的一顿,接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拿出酒葫芦,我拿出玉魄,我们比一比喝酒。谁胜出,把它们都拿走,阿弱你意下如何?”
他自是打着稳赚不赔的如意算盘,意图不费吹灰之力就哄骗走酒葫芦。饮酒是他强项中的强项,在昆仑山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还没有人能喝得过他,区区一个姑娘,自然是不在话下。
同他比饮酒,阿弱有些为难,“这样不太好吧,我觉着…不公平。”
漱玉摆了摆手,立刻露出诱拐童幼的嘴脸,“哪里不公平了,我们都是一张嘴,谁喝得快谁喝得慢,凭事。”
他既然把话到这里,阿弱只好勉强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言为定!”
漱玉生怕对反悔,撒开步子,兴致勃勃地在桃林中挖出十来坛酒,几百年的陈酿,平时不大舍得喝,现在要用光,有些肉疼。但为了酒葫芦,必要的钱是值得的。
玉魄和酒葫芦作为赌注放在石桌上,漱玉开了盖子,十二坛酒齐整地放在石桌上,一人六坛,先饮尽者为胜。
以抛杯为号,玉杯一落地,两人几乎同时拿住酒坛,举过头顶,咕噜噜往下灌。
阿弱实则自有着与容貌不相符的海量。那一年,阿弱不足七百岁,父君出游凡间未归。山中无老虎,阿弱肆无忌惮为祸容华虚。
闯下一场大祸后,她暂避进了容华虚最底层的一座洞里。忽然间,门从外面被锁上。是后娘将她关在黑屋里,欲乘机除了她这祸害。任凭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敲门,无人应答。
洞里暗无天日,恐惧漫上心头,她在绝望中枯等。
几天过去,她饿到极致,疯了一样在洞里摸黑翻找,闻到了酒香。
原来这是间堆放百转岐阴绕的库房。
年纪,困在洞里无甚可食,遂以饮酒度日,泡在酒桶里足足一个月,再出来已经身怀海量。
如今有玉魄为赌注,阿弱更是动力十足,直把酒当凉水拼命往嘴里倒。
第一坛,两人几乎同时喝光。漱玉看着对面不改色,觉着遇到了劲敌,紧张了起来。若是败给一个姑娘,只怕教人笑掉大牙。
“阿弱姑娘好酒量,在下可不会再让了。”抓起酒坛口子,他直往嘴里灌。
一坛、两坛、三坛…
放下最后一只空坛,阿弱双手撑在石桌上,看对面的漱玉,却已经醉伏在石桌上,没有了动静。
这些年来,他虽在酒场未逢敌手,但却并不善于饮急酒,原以为这姑娘喝满三四坛,怎么也得倒在他前面。然而,他还是失算了。
在醉倒的前一刻,他才懂了她所谓的不公平,他才是不公平的那一。可惜为时已晚。
阿弱喘匀了气,堂而皇之取走了赌注,将玉魄揣进了怀里。
转身想走,心里实在觉着有哪里不妥。
天色已是夜里,在野外睡着,极易受风寒,阿弱便大的脱下外衫,轻轻为他披上。这才心满意足离开。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时不时隔着衣物摸摸怀中的玉魄,一路蹦蹦跳跳,哼起了轻快的调子。
走着走着,脚下的路来模糊。中衣寒后劲极大,她渐渐有了醉意,来深。
这是阿弱自泡过酒桶之后,生平第二次喝醉,第一次是浮觞山洞府里的喜酒。而这在喝光了整整六坛中衣寒,竟然也醉了。
酒劲随时间渐大,她已经迈不开腿,四周树影婆娑,天旋地转。
眼看就要栽倒,身子往地上石堆撞去。忽然间,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了温柔的怀里。
她醉得眼底模糊,顺着他的臂膀,缓缓转过身来。
夜色撩人,桃林里起了风,掠起大片的花瓣,旋转起舞,纷纷飘扬。
阿弱醉意朦胧抬起头,映入眼里的那张脸,是朝思暮想,左思右想的脸。
冲他微微笑起,脱口而出,轻声道:“是夫君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