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明媚动人,仿佛挖人眼睛砍人手臂如同厨房切菜一般简单自然。
南宫梨云定了定神,道:“佛家云五蕴皆空。人生五感是为了感恩世界,眼睛看到美好的事物,嘴唇出感谢的话语,鼻子嗅到鲜花的芬芳,耳朵听取所爱之人的呢喃,手触碰佛祖脚下地面。而这两人,生于人世却不知生之意义。焰摩天大人让他们放下一切,摆脱苦厄,是超度,不是屠戮。”
女子静静听他完,眨了眨眼睛,笑道:“魔尊的手下都像你这般会话么?”
南宫梨云垂首不语。焰摩天往前走了几步,与他擦肩而过,道:“魔尊盛情相邀,我便将这苏水镇当做投诚的贺礼,如何?”
南宫梨云讶然抬头,整个夜空倏然变做妖异的猩红。焰摩天抓起他的手臂,两人升到空中。焰摩天右手一挥,灭世镜镜光闪过,整个苏水镇展现在面前。
透过那些门扉、窗户,南宫梨云看到父亲在打骂儿子;妇女背着丈夫与情人通奸;偷从梁上跃下,借着月光盗窃主人财产;病重的老人躺在床上,桌上一碗残羹,隔壁的年轻夫妇却将一块块肥肉送到儿子口中……
万般丑恶,千种罪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人世间满是堕落和欲念。浮生浮世,浊笔绘之。
“看到了吗?”焰摩天道,红唇微弯,“这是个失落的世界,神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便是魔渡众生。”
流火从天而降,将楼宇房屋摧毁。人们奔走呼号,身后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焰摩天脚踩高耸的屋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死神的饕餮盛宴。
南宫梨云站在她身旁,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若是想创造新的世界,旧的世界和秩序必须盘崩塌,牺牲在所难免,他无力挽救什么。
灭世镜砰然碎裂,在漫天坠落的琉璃般碎片中,焰摩天与南宫梨云飞身而起,朝魔都而去。
霜红遍野,碧云低垂。大雁过处,留下清歌一串。
魔都以北,有一片紫霜林。紫色的枫叶四季不凋,绵延百里,是山河上的一抹锦绣颜色。枫树结花,粉白色的花朵随风飘落,如梦,如幻,如浮世泡影。
笛声在林中唱响,是魔族民间的一首调,婉转悠扬,能让人忘却烦恼。
白凝靠着枫树听了许久,笛声不绝,又从头吹奏了一遍。
白凝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吹笛。”
笛声顿了顿,红玉笛从朱唇旁移开,朱凤转眸望向她,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人连着拿下五座城池,浊婴江以南的人类都城纷纷倒戈,首领不是弃城,便是归顺。魔尊如今来信任她了!”白凝眸中现出不满。
“这是好事。”朱凤道,“或许对你来是坏事,但对整个魔族来却是捷报。”
白凝咬了咬唇,虽然气愤,却也知她的是实情,转移话题道:“此行去瀚阑沙漠,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朱凤望向她,微红色的瞳孔里泛出笑意,道:“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十足的把握,甚至有些时候你知道胜算不大,却仍要前行。”
“不知道尊主是怎么想的,南已在我们掌握范围之内,应顺势北上,却派你千里迢迢赶去漠北。虽可两头包抄京城,但战线拉得太长,你那头难以得到补给。若是在澜沧沙漠遇到强敌,更是难以想象。为何不直接由南向北,打到人类的都城去!”白凝手中骨扇无意识地合拢又打开,幻音骷髅若隐若现。
“这是尊主的决定,你我无需置疑。”朱凤道。
她言语谨慎,显然并不站在自己这边,白凝甚感无趣:“这林子里燥热得很,我要回去了。”罢袖子一挥,转身走了。
紫霜林中安静了片刻,笛音又起,却是换了个曲子。
地上枫叶飞舞盘旋,渐渐拢起一人之高。枫叶散去,走出一名男子。朱凤恍若未见,指尖在红玉笛上游走,轻灵飘渺的音节仿在枫树枝上跳跃,惊醒飞鸟。
那男子一身如血的暗色红衣,眼眸细而长,眼角一颗泪痣,盈盈欲滴。皮肤白皙,红唇妩媚,顾盼间万种风情。
“左护法一人吹笛,想必甚是无聊。我来做你的听众如何?”
红衣男子走到朱凤面前,一双美眸微弯,含了笑意凝视着她。
朱凤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右手红玉笛劈出。眼前人影不见,红衣男子已到了她背后。
“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左护法就不怕吓跑了我。”红衣男子委屈道,妖异的瞳孔中仍带着一抹魅惑的笑。
“你是怎么渡过熔岩河潜入这里的?”朱凤眸中泛着寒光。
“你忘了?论起熔岩河,我们紫府的可比你们魔界气派多了。”红衣男子嗤笑,凑到她耳边道,“我不远万里追随你至此,你不心疼我,反而对我刀剑相向,实在是令人伤心。”
朱凤耳尖微热,竟是被他含住。心脏的血液瞬间涌到脸上,朱凤下手再不留情,手中红玉笛招招攻他要害。
这男子正是朱凤在苗疆偶然遇见的鬼使幽火。那日洛卿尘将紫府两大鬼使打成重伤,幽火侥幸逃脱,金乌却被“卍”字心诀击中,当场魂飞魄散。朱凤领命前往麟皋海请罗恒出山的路上,遇到几乎维持不了人形的幽火。一时心善,帮他护住魂体,又送了颗九品丹药给他续命,便被这人死皮赖脸地缠住。好不容易在麟皋海将他甩掉,他却又寻来了魔都。
两人功法不相上下,多亏了那颗九品丹药,幽火恢复得很不错,再加上他诡谲善诈,朱凤一个不心被他圈在怀里,脸上不轻不痒地被啄了一口。朱凤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幽火松开手臂,低低笑了一声:“不逗你了,心气坏身子。”
见朱凤仍旧胸腔鼓鼓,气愤难平,他道:“若觉气恼,你亲回来便是。”罢,便将脸朝她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