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姨妈——”
彼时,一道并不怎么熟悉的粗哑嗓音便就从老拾家的四合院门口给传了进来,同时几道人影也随之就已经是出现在了老拾家人的面前。
赵氏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虽然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但,她的神头看上去很好,大脸盆子也很是红润。
手上也还提着一个蛇皮袋子在。
看样子应该是在得知拾宝去了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带着一家人匆匆赶了过来,估计赶得还很急。
因为,彼时她的两边额角都还在不停的冒汗,手上牵着的张洋也是在呼哧呼哧的喘气。
赵氏和槐倒是呼吸平稳。
几人正满含担忧的站在了老拾家的院子中央,就连是赵氏那张略显得刻薄寡恩的脸上都好像也布满了对老四的死满是叹息的样子。
这不,张氏一进老拾家的院子门后当即就是放下手中的蛇皮袋子,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帕子来。
抹了抹脸来。
这架势,看着就是要准备嚎啕大哭的。
嗯,村里兴哭丧。
哭得凶证明家里人是悲伤,村民们就都会在感同身受的时候哀悼生前还在世的人,譬如老四吧。
村民们就会替他默哀,唉,这拾家老四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多好一后生啊,真是不幸不幸啊。
要是还在,黄婶子和老拾叔也都能轻松些。
唉,财该咋办,那孩子还没开始上捏吧?
各自哀悼。
感叹什么的都有。
而且都是捡人拾宝的好话来。
毕竟人死如灯灭嘛,很多拾宝的不好也都会随着他去了的同时被大家自然淡化且还会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这后生的好来。
虽然,老四并没有什么好的名声,但,村民们那也是极有事的,在这个时候胡八道也是能够掰扯出了个一二三来的。
就看你想听啥,都能给你出来。
然,要是在这个档口上那家人哭不出来或者是哭得不够凶,我滴个乖乖那就有点犯罪了。
是会被村民们给戳脊梁骨的。
各种指指点点的都有。
反正得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话。
估计拾老头是受不了的。
所以,家里若是死了人的,就得哭,凶好,可,现在也还没到哭丧的时候吧?
咋现在就给号上了?
拾七因为是坐在下首靠门的位置,所以,当她扭头一看便就是和院子门口处的张洋给对上了。
张洋这两年来很是蹿高了些个头,以前看着就是个个头的奶包,如今却是也有点少年的样子了。
听,他好像也在凤凰中念初一,还好像和留儿在同一个班级,成绩貌似也不错的样子。
能和家里的几个的玩到一块儿。
张洋在对上拾七的目光时当即就是冲着她喊了一声:“姑奶奶——”
拾七则是冲着他招招手。
黄婆子和江婆子等人更是都立即从桌上起身,当然,拾老头他们那一桌的人也都纷纷往院子里头走去。
且个个都是在被赵氏号丧的感染性红了眼眶,黄婆子抹了抹眼角,这才看着张氏道:“外甥媳妇,你们咋个都这么就早过来了?
该是都还没过早的吧。
来来来,坐坐——”
江婆子更是赶紧就拉着人往屋里请。
赵氏身旁的槐和赵氏也是先后在擦了擦眼角后就是对着拾老头他们礼貌问候道:“大舅老爷,二舅老爷,大舅婆,二舅婆,大表姑,姑父,二表伯,表婶,三表姑,姑父,四表婶,五表叔,六表叔,七表姑——”
挨个喊下来还真是有些够呛的。
尤其赵氏,差点没给喊岔气,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一年四季多半时间都只是帮着家里烧火做饭而已。
并不会下地种田,哪怕是菜园里的菜都还是强势彪悍的赵氏在打理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那个时常就要往那卫生所光顾的人。
对此,赵氏很是看不上眼。
尤其,他们家这愈发殷实之后,总也想着让老大休了赵氏,再去重新娶一个去,毕竟赵氏老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一瞅就不是什么长寿之人。
也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所以,这么些年头下来,槐也愣是就只有张洋一个孩子。
多了不敢要,顾及赵氏的身体。
怕她承受不住。
这一大家子的人都走了出来,自然,拾七也就跟着一起走了出来。
她彼时就站在堂屋门口。
正一边摸了摸张洋的脑袋一边就朝着槐夫妻俩点点头就道:“表侄子和表侄媳都来啦,快都进来坐坐吧。”
张洋也十分的懂事。
这不,待夫妻俩挨个打了声招呼后便就是上去也挨个给喊了个遍,这才再次走到了拾七的身旁。
要,家。
其实早就在拾享帘,木胜,霄死后就跟老拾家的关系明显是疏远了很多的,倒不是家疏远老拾家而是老拾家不想跟家走了。
原因不言而喻。
来两家就是因为有拾享帘在才走动的。
如今人都没有了。
还走个啥。
再了,就囍夫妻俩是借由儿子郑华的事情,那般明摆着的压榨着这拾享帘和木胜这两个花甲老人的事情。
作为拾享帘的弟弟拾老头和拾安邦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知情。
毕竟拾安邦因为江婆子总是不着家的,一个人待家里也没啥意思于是时不时的就喜欢往家那边跑,住上个两三天的实乃常事。
又哪里能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知道。
所以,几乎是在这一家三口去世没多久后,拾老头就给发话了,以后不会再跟家走动。
断了这门亲戚。
而那一年的中秋。
槐却还是自觉的就给替代了霄往年的位置。
且仍旧是按照往年霄的惯例提着一大盒子的月饼和猪肉,饮料等西,过来走亲戚来了。
而他这么做也并非是受到了囍的指派。
是他自己一大早的就给徒步走过来的,待到老拾家的时候身上头上都是一片的露水,这一看就能看出这外孙是虔了心的。
老拾家人见此又哪里能真的将人给拒之门外的。
只能是将人给请了进来。
后没两天便就又给回了礼,不过,在家不主动过来走亲戚的同时他们老拾家的人自然也是绝对不会主动上门去的。
所以,这门亲戚其实薄的很。
直到后来。
囍老头忽然病世。
槐更是连夜就徒步,直接就给走到了老拾家来,跪在了拾老头和黄婆子的面前,红了眼眶来请拾老头他们过去一趟。
想让拾老头和黄婆子过去主事。
毕竟再怎么,赵氏都还只是个女人,这种大事情上,还是得有个男人来主事的好,办理丧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很多的问都在里头,他们这一辈的人自然也是抵不过老一辈的人仔细,面面都能想到。
而槐的第一人选就是老拾家的人。
且听,他还将主动过来帮忙的赵氏一家晾在了那里,只闷头就在往老拾家跑,他这般对老拾家的依赖和信任,多多少少,拾老头还是有些感触的,再加上囍和他老婆赵氏作的孽,他们又何苦死拽着这外孙不放。
而且槐也明显很想和老拾家多加走动的。
想要像以前那般,拾宝武,拾宝海兄弟几个都会时不时的就过到他们家去耍耍,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明。
他不想和老拾家的人断了关系,不想丢了这门亲戚。
拾老头虽然还是有些不解恨,可是,囍这都已经是给去了的,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好恨的。
而且,到底他也是大姐的儿子。
于是两家便就又再次真的就给走动了起来。
至于今天的事情。
自然也不是老拾家的人告知的人家,而是槐打探到的消息,所以便就让老婆和赵氏一起收拾收拾赶紧的。
他们家都一起过去。
赵氏一大早的就见到儿子这般,就很是不满的嘀嘀咕咕了半天。
这话里话外的无一不是在,他们老拾家那么多的兄弟姊妹,要他个外人操个啥心?
再不济,这不是还有那家的人会跟着一起帮忙的吗?
他儿子这真的是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
毕竟就不老拾家了。
甭管是哪家有人去世了。
这附近的街坊邻居们那都是会过去帮忙的,尤其是家的人,搭灵棚什么的更是三下五除二的几乎用不了多大的功夫。
挖土,抬棺材什么的,在巫木村庄那也是不愁找不到那年轻力壮的伙子和那身强体壮的汉子的。
再不济,这不还有老拾家那自家的几兄弟的吗。
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这还要他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的外人操心。
赵氏看着门口处老大的背影,抿了抿嘴,终是忍不住开口就道:“老大,我真的是有点搞不懂你了,要,那老拾家现在虽是给开了个沙场吧,可,咱家也不穷的吧,你这现在投资的这生意那也是顺顺当当的并没有比他们老拾家少赚的吧,干啥子总舔着一张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犯贱不成。”
话道后面,赵氏也懒得掖着藏着了。
来她也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
槐闻言也就只了一句话,“妈,如今咱家要是没了舅老爷他们家那边给罩着在,你真的以为叔那些在刀口上舔血而来的钱财能被儿子这么顺顺当当的就给拿着去做生意,去投资?”
“咋个就不能了!?”赵氏的脾气明显是有些上来了。
“妈,叔现在的位置是誰在那里坐着,您当真不知道?”
霄毕竟是在道上称霸了多年的。
自然,多多少少是有些仇家在的而家在霄死后之所以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怎么可能会是对忽然就心善既往不咎。
呵,在道上混的。
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不秋后算账。
不存在的。
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且不论是不是和老拾家有关联,老拾家这支潜力股他都不会傻傻的就这么弄丢。
赵氏愣了一下,继而就是叹口气,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就又道:“可是儿啊,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啊。”
槐笑了。
誰他想靠黄俊杰,靠老拾家了。
只不过是没必要和这么有前途的亲戚闹掰了而已。
作为一个生意人,槐无疑是明的且他这个人也向来就十分的低调和“谦虚”但却也的确是家最为聪明的一个人。
很多的事情他其实都知道。
包括自个的老爹屡次想害自家叔的事情,他都知道,可他都装聋作哑,再加上,他也确实是要在外面打点一二。
无暇顾及家里的这些,根就不曾被他放在心上的事情。
因为他根就不会将自己局限在这村庄里。
将来——
没错,槐看得很是长远,所以,别的他也没和赵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