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卿有点后悔给顾泽绵讲故事了。
不但将自己弄得像个祥林嫂,搞得两人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床,顶着个同款黑眼圈,顾泽绵还疯魔了似的,对她好得有点诡异。
凭良心讲,顾泽绵这人既不热情,也不热心,他不玩虚头巴脑的那一套,但也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
他不吝于对身边每一个人温柔,但这仅仅是因为他的教养和善良;
他也不吝于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帮人一把,比如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安锦卿,比如逢年过节给工资微薄的助理包个大红包,又或是和范初阳对戏,帮助他尽快入戏。
他在社交面,几乎是秉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很少和人过分亲近。
因为敬业、人品好,他在圈内口碑不错。
但也因为他的性格,很多时候他就像个隐形人,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错失不少机会。
和顾泽绵相处,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就连厌恶与人相处的安锦卿,都享受和他独处的时光。
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泽绵待人真诚,而且极有分寸感。
他若高兴,会很直接地表现出来。
虽然他时常腼腆地笑,但他质并不腼腆。
他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但必要的时候,绝对主动而强势。
他若不高兴,也不会让人难堪。
高超的演技和自我调节能力,几乎不会让人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安锦卿有些记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泽绵在她面前的分寸感就开始失衡了。
是从她在顾家炸肉丸子时,被热油烫伤开始的?
还是在飞机上,顾泽绵戏附身,突然调戏她开始的?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夹起一个灌汤包往嘴里塞的安锦卿,一个不注意,就被溅出来的汤汁给烫到了。
她正到处找垃圾桶时,顾泽绵就已经将一个空碗递到她嘴边:“快吐出来。”
安锦卿刚将咬下一块的包子,连着汤汁、口水一起吐出来,顾泽绵就又递过来一杯冰冷:“喝一口含着,别咽下去。”
冰水含进嘴里,被烫得手舞足蹈的安锦卿终于镇定下来,然后一眼就看进了顾泽绵那双丝毫不掩饰的,满含关切的双眸。
娱乐圈遍地是美人,顾泽绵在男演员中不算最好看的,但他这双眼睛,绝对不输任何人。
标准的桃花眼,完美的线条勾勒出两瓣灵动的桃花,一笑起来就成了两弯月牙。
他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目光温柔如水,盈盈波光像是能溺死人。
尤其他现在不仅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还抽出纸巾,就凑过来要帮自己擦唇边的油渍……
安锦卿心头一跳,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纸巾,胡乱抹了两把唇角,没话找话地想打破尴尬:“你今天要去横店了吧?”
顾泽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退回去坐好,半晌才点点头:“娜姐已经订了机票,晚上11点4的航班。”
安锦卿点头:“娜姐会陪你一块去吧?”
顾泽绵问:“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让娜姐过来陪你?”
“不用。”安锦卿忙不迭拒绝,“一点伤,别这么题大做行吗?你们先过去,等医生放我出院了,我立马飞过去。”
顾泽绵歉疚道:“我没办法让剧组几百人等我一个。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办转院手续,你跟我一起过去……”
“真的不用。”安锦卿也急了。
她就等着顾泽绵一走,立马变身去复仇。
结果顾泽绵还想将她一起带走?
好歹,总算劝得顾泽绵打消了主意,安锦卿缓缓呼出一口气。
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顾泽绵又道:“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要是有任何问题,你不要瞒着我。”
“好。”安锦卿一口答应。
该做的检查,昨天都做了,今早医生查房后,也只有护士过来给安锦卿换了药。
这一天,也就没有其他事了。
不想跟顾泽绵大眼瞪眼的安锦卿,干脆让他回去将自己的笔记拿来,开始写作。
其实去年,安锦卿就已经完成了《高墙之外》的创作,只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才迟迟没有发表。
纵观古今诗人豪,往往是在失意之时,才会出惊人之作。
安锦卿不敢自比名家,但她的确是在给顾泽绵做了助理后,尝到了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的滋味,才惊觉缺少的是什么。
经过一个月的修改润色,《高墙之外》已经定稿,她将稿发给了盛阳,接下来就不用再理会。
她现在正在做的,是修改《凤凰台》的剧。
而且是大改。
安锦卿改变主意了,她不想将男二的角色给顾泽绵了。
她要让顾泽绵做主角。
她违背和盛阳的约定也好,她假公济私也罢,这个圈子从来就是这么现实,不红的人连基的人权都没有。
试想,昨天她要是没有推开顾泽绵,受伤的人是顾泽绵,事情会怎样?
别人会同情他,而不再骂他吗?
安锦卿觉得不会。
相反的是,顾泽绵会因为受伤,而耽误明天的拍摄。
他会因为拖累剧组,而遭受更多的责备,甚至会直接被换掉。
在一个月前,或许《慢慢归途》对顾泽绵来,真不算什么好资源。
可他现在面临的处境,是有人处心积虑地封杀他,让他在这个圈子待不下去,若是连这部戏也遭遇被换掉的危机,他还能拿到更好的资源吗?
顾泽绵已经奔三了。
3岁,对男人来是最好的年纪,一切才刚开始。
可问题是,如果他连个像样的角色都拿不到,继续在圈子边缘摸爬滚打几年,连主流圈子都进不去,那他的演员生涯也就这样了。
或许十年、二十年后,他会成为观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老戏骨,也或许会在接不到戏之后,干脆转行去做幕后。
这样一想,可见背后之人心思有多歹毒,计划有多周密,完不给顾泽绵留活路。
安锦卿瞥了一眼顾泽绵挂在背包上的铂金镂空怀表,里面是一片幸运草。
都努力幸运,顾泽绵的好运,早就该来了。
顾泽绵一直都觉得安锦卿做助理太屈才,经常鼓励她回去做编剧。
帮她取来笔记后,见她如入无人之境,专心写作,他悄然退到一边沙发坐下,看起了剧。
两人各忙各的,但气氛格外融洽。
陪伴,不一定需要言语,只要将对放在心上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