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权篡位的万圣帝既已自尽,皇室内的一场血雨腥风也便烟消云散。
龙无泽低调的重新登基,仍自称为万贤帝。
林仙儿原打算立刻动身和墨离去朝已救九王爷,但新登基的万贤帝自不愿轻易放她走,于是便许诺先派出碧云最好的细作前去调查,若有可能,便尽量救出九王爷,这样也比较安。
同时允许她住于皇宫内,并特赐了许多宫女服侍她。
林仙儿考虑到还需时间解开楚楚身上的血蛊,便也只能这样安排。柳天白庄主因掩护他们,庄被毁,如今只剩下他的独生爱女,必要用尽力救活她。
墨离暂时无其他事,他将义父接回朝中,万贤帝感恩其功,封其为“护国将军”。
这天,柳楚楚坐在府里的亭子旁,出神的望着那池里的鱼儿游来游去,眼神中透着一丝哀伤。
家破人亡,只是几天内发生的事,让她无法承受。反而是她自己身上的蛊毒,倒不觉得有林姑娘的那么可怕。
死,有那么可怕吗?如果家人都没了,只剩自己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和死有什么区别?
她坐在那里,肤色看起来红白里透红,丝亳看不出有病。
可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的体香味,却已经出卖了她身怀绝症的事实。
墨离从一旁经过,远远的望见她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池子边,心下顿时浮出一丝同情。
两人的内心似乎都那么孤独,他想去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林仙儿正好也经过这里,见他远远的凝视着柳楚楚,便走了上去。
“她还有救吗?”墨离轻声问道。
“楚楚体内之前有血蛊,但这蛊虫比我预料的还厉害,已经在她体内自生出另一种噬骨蛊,藏于骨髓之内,把她气血中的元吞噬,只怕蛊毒发作之时……林仙儿叹道。
“你的意思是……!”墨离转过头。
“一旦中了噬骨蛊的人,几乎都是没救了,因为几乎没人可以看出端倪。
可纵然有人看出来,除去施蟲者,几乎没人能救中蛊者。更何况,楚楚姑娘如今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就算是施蛊者出手,也不见得还有机会救楚楚。
因为,蚀骨这种蛊虫,一旦从血蛊自行衍生出来,便已经要成熟了,就算是施蛊者,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控制蛊虫中途而废,从骨髓内钻出来。”
“怎么会对一个姑娘用这种无耻狠毒的手段!"墨离满脸怒意,一股杀气从体内进发而出。
他非常愤怒,楚楚是无辜的,从未得罪过谁,为何竟会在她体内下如此强大的蛊毒。
“我们过去陪陪她吧。”林仙儿咬着唇道。其实,她还有话没完,只是,这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出来。
见他们俩人走过来,柳楚楚仰起头,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宛若春风中的花朵,如此艳丽,谁会想到她竟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人。
“感觉怎么样?”林仙儿像个大姐姐似的柔声问道。
“身子一天比一天乏力,就像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一样。”
楚楚无奈的一笑。见他们的脸色都很凝重,心下也早料到自己病得不清。
“我是不是没救了?"柳楚楚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问道。
“只要一丝生机,我们都不会放过的。”墨离一脸诚恳对她道。
林仙儿踌躇了一下道,“有,不过没人愿意尝试,这是一种以命换命的办法,用别人的一命,換取你的一命,而且,还必须…”她欲言又止道。
似乎,往后的半句话,有些尴尬,没敢当场出来。
一听这话,墨离与柳楚楚立刻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想知道林仙儿口中的救人办法是什么。
林仙儿看了看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柳楚楚身上,缓缓道,“行夫妻之礼,天人之合,用另半的命,把楚楚体内的蛊毒,通过……进入到另半体内,只有此法可以保命……!”
此言一出,眼前两人都口瞪目呆,久久不能回神过来。
夫妻之礼,天人之合,这可是同房的意思。
“一命换一命!”墨离深吸一口气,凝神望着林仙儿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林仙儿秀眉紧蹙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没出来的原因。
在这个年代,女人的贞a来就被看得很重,况且,这是一命换一命的式,若是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另一个人,那一样是有人死,如何又算得上真的“救人”的式?
柳楚楚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没有回神过来。
林仙儿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就算是行夫妻之礼,也不见得能救楚楚,因为蚀骨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是有条件的。”
“条件?"墨离在一旁皱眉道,似乎在思考什么。
“楚楚姑娘一身华尽被蚀骨吞噬,蛊虫血气旺盛,想要吸引它转移出体内,另一人还必须是个血气刚,生命元强大之人,否则强行转移,蛊毒一旦发作,只怕会当场暴毙而亡。”
柳楚楚听完这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那药看来也不必喝了。生死由命吧。”
她淡淡的完转过头,目光再度停留在水面上。平静的池水突然跃出一只大鱼,短暂的打破了一池水的平静,可转眼当鱼归入水中,池水又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楚楚,你不要绝望,一定会想法子救你的。”墨离不善言辞,但却仍旧想要安慰对。
柳楚楚黯然一笑。“谢谢墨大哥,不过,我想还是算了,林姑娘的解毒之法,我也无法接受。我无心爱之人,如何能与对行夫妻之事?况且还需要对以命换命,我又于心何忍?”
“可是——”墨离还想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
林仙儿在一旁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和他一起暂时先离开,留一份清静给楚楚。
当天夜里,林仙儿烦躁的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许久,终于她叹口气,在黑夜中直立身体,点燃烛火。
宫中素来有不得夜间随意走动的规矩,可今天她偏偏莫名其妙地睡不着。
她蹑手蹑脚地避开宫人的视线,提着盞灯笼,身着素衣,缓缓而行。
不知不觉的也来到池塘边。那满目的粉、白、红色,哪一种都很好看,发着淡淡的清香。
荷叶上的露水一滴滴都欲坠而不坠,欲落而不落,滚在宽大的叶子上,像是一颗颗水晶的珠子。
林仙儿立在池子旁,夜风很柔和,乌发贴在那素衣上,丝丝缕缕垂到身子两侧。
她洁白的脸颊上盈满了如水的月光,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不易察觉的波澜。
侍卫这个时间应该在远处,宫中入夜后向来安时半会,他们也难以发现自己,只有在这个安静的地,她才是真实而纯粹的她。
她脱去了足上的青履,坐在岸边,将着的细白双足慢慢探入冰凉的水中。
一圈水花很快荡漾开来,连带着摇曳的月色与一溜清香的翠叶。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上世,修罗花前,地府瞑宫外,与鬼王百无忌两情相悦的时光。
或是在阳间,与百无忌一起出生入死的场景。
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只是,百无忌或是上官无极,他们还会再有这样的时光吗?偎依在一起,同生共死?共渡人生的所有时光?
想到这里,林仙儿唇边一抹苦笑上扬起来,伸出手掬起一捧水来,扑到自己的脸上。冰冷的水很凉,这是她心底第一的感受。
林仙儿啊林仙儿,上世的事情还没算清楚,却没想到今世的烦恼又来了,真没想到,两人从地下到地上,纠缠了三次,却仍然无法在一起,难道是月下老人看他们俩不顺眼么?非要这么折腾他们。
若是真能然的忘掉,或许也好。只是不要像这样,又记得,又无能为力,只能心下干着急,凭空惦记着,心下老是不舍。
若是上官无极记不得自己呢?若是上官无极不是百无忌呢?
是不是就只剩自己空抱着两个人的回忆,孤单感伤到老,然后回到地府面对一个已经不认识自己的鬼王?然后永永远远的难过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不能这样,一定要尽自己的努力。
指甲刺入掌心的尖锐疼痛及时传来,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镇定。
放在身旁的灯笼被风吹动,发出呜呜的更咽声,烛光在油纸灯翬里隐约不定。
有“哗啦哗啦…”的响动传来,夜风更紧了些,她这才察觉细微的寒意入体,衣裳毕竟单薄了许多。忙拢紧衣裳将自己裏得严严实实,她有些模糊地想到,这样冷的夏夜,月亮为什么却能一直挂着,星星却不能呢?
飞蛾绕着烛火扑上去,明明已经被烧灼得遍体鱗伤却依然不回头看着另一处。
太多纷杂的西一时呈现出来,填满了她的双眼。
林仙儿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无忌,你还好吗?”她无意地喃喃,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喊出了对的名字。
细的声音很快从夜风中四散开来。此时相望不相闻。
林仙儿将头埋得更深,直到以手抱面。冷冰冰的温度霎时扑到脸上,却也丝亳消不了内心隐隐的难过,这种无法言语的伤痛,就像是将最美好的西放在咫尺之遥,却偏偏一次次在你可以够及时拿开。
每一次巨大的希望,最后都化成巨大的失望。久而久之,心累了,人也累了,却仍旧只能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继续仰望咫尺的幸福。
而那幸福,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心头的痛。
那双悲伤的眼晴是在看着自己吗?那梦里修罗花前的诺言,以及那温柔的轻言细语,甚至是那似笑非笑的笑容,都是真的么?
她不清楚,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心情在这具身体的心脏部分绶缓抽芽。有淡淡的痛意与恨意在什么地快速生长。
她猛地战栗了起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翻开手掌,她看到自己的指腹,在不经意间裂开一个极为细的口子,此刻沾了水,蓦然间疼了起来。
回想了好一阵子,オ发觉是是刚才用手捧水的时候,不心被尖锐的石头划了一下。
唉,流年不利,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免得又碰上什么不该碰上的事情,现在这个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再惹上任何麻烦了,必竟自己身上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
思及此,她便一拍屁股站了起来,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手里提着灯笼转身就开始步奔跑,黑夜中一片寂静,幸好未惊动任何人。
然而谁能想到,就在此夜,一件命案竟然在宫中发生。
次日一大早,一阵尖叫声打破了后宫的宁静。
新皇或者旧皇新登基后后宫发生的第一起命案,虽然只是死了个不起眼的宫女,但意义却很重大,特别是天子眼皮底下发生,这关乎到一个帝王不容挑战的威严。
于是大理寺便被分到侦察此案。
大理寺被分来的负责办案的是姚尚书,他一大早便分到这个案子,头也很大,在深宮中的命案虽,可若真的追查起来,万一牵连到后宫妃嫔,那可就不是案子了。况且那些娘娘、贵妃们,后面的娘家都有些权势,万一再涉及到朝也上的权利之争,那可更不安了。
所以他在出发前往皇宫前,特意还绕回家里,跑到祖宗牌位前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叨叨:“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子孙姚朗在这一职上没什么成就,现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摇摇欲坠,还望祖宗赏脸,保住后代的姓名。”
他夫人一听是宫里发生命案,又看夫君赶着回来在祖宗牌位前烧香,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竟然哭哭啼啼地抹着香帕,靠在他的肩头,千叮万嘱相公可一定要回来,要不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撑不起这么大个家。
两人竟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