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布这老头贪生又滑头,他这番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一时也分辨不清。
这种时刻若是被他这段话迷了心智,那这锅恶心的红汤我便是喝定了。略微寻思了一下,我决定暂且将他这段真假难辨之言搁置起来。
我在榻上摆了个自认为很有气势的姿势,冲绪布阴阴一笑,“阁老知道得这么多,却还一门心思地戕害我,难道就不怕我那股张狂之气哪天张狂地招呼到阁老身上?”
“丫头也别急着埋怨老朽,给你用了这疏落草不止是称了君上的心,也是救了你这条性命。”绪布捋了捋胡须,脖子挺得跟他手上那根棍子一般直,“凭你这聒噪劲儿,即便是有天大的功效,也指不定哪天君上一个没忍住,把你那大仙元给捏碎了,唯用这疏落草为保住你性命的万之策。”
真真是只厚颜的老狐狸。我面上挤出些恍然的神色,从榻上一跃而下,走到绪布身边,“我却没想到这一点!伴着你们大君确实比伴虎凶险不知多少。如此来,倒要感谢阁老救命之恩。”
绪布更加卖力地捋着那撮胡须,“好好!”罢了,还仰头一笑。
我抬腿将那锅红浆糊朝绪布身上踹去,也没等着看绪布满身红浆糊的景致,转身便从门口跑了出去,身后绪布“嗷”了半声,又匆忙收了声。
因绪布先前过,我与择芳需是在二十步之内能起药引子的功效,由此我猜择芳定是就在门外,果不其然,门外是另一个房间,择芳正端坐在房间正中一张黒木大椅上,前面还立着一个身着绛红色衣衫之人,竟是花老鼠。
那花老鼠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话,我分明就在他俩十步之内,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君上的书房设了结界,你自是听不到他们言语。”我正纳闷着,冷不防脑袋后面传来话声,倒是惊了我一下。
绪布阁老动作倒快,竟已跟到我身后,“老朽一时大意,竟着了你这丫头的道。”绪布此时有点狼狈,看起来也有点不开心,他一身泛白的衣衫上沾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浆糊,连白胡须上都点缀着一些个红点,足上的鞋履看起来已被红浆糊浸得湿透了。
他这一身初看觉着狼狈,细看又觉花哨,我扬起唇角想笑,一抬眼看到择芳正瞅着我俩,我便生生把那股笑意压了下去,堆起一脸的大义凛然之色。
我挺起胸膛朝择芳走了过去,以为中间会被结界阻住,怎知却一路顺畅地走到了择芳跟前,我扬起脸,努力模仿起那戏台子上披甲对敌的穆桂英,“大君敢对我用这疏落草,莫不是觉着我不敢散了自己的仙元?”
择芳极其从容地将手上的茶杯放到桌上,似是懒得再看我一眼,“君自是有法子让你散不了。”
纵是我心再宽,此时也压不住想冲上去摇摇他肩膀,问问他凭什么这么恣意残害一个与他毫无仇恨,反而于他还算有恩之人。
但我知道,且不论即便摇出我一身汗也生不了什么用处,只怕是我这手指连他衣角都挨不到。
既然从绪布那里套出了我这药引子的贵劲儿,我继续挺直腰板,努力堆上一脸的决然,以让他明白老娘会在寻死这条路上死磕到底,“大君莫不是真想试试我散不散得了?”
魔头此时才肯转过他高傲的头来,他盯着我,我便也盯着他,他眼神冰冷,冷得我有点想喝杯热茶暖暖,我仍卖力盯着。
气势,关键的便是气势,我打消一切杂念,只当自己盯着一个长得不错又很好欺负的弱冠书生。
“如此怕是有些不妙。”
我和魔头正如火如荼地盯着,一边该是路人的花老鼠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