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伦靠着椅背,脸的表情看去并不是那么友好。
他扫了眼面前的黑咖啡,端起来喝了两口,苦涩的味道蔓延,像是麻木了某种情绪,他说话依然嚣张,“给你五分钟狡辩。”
这几年,简伦看见沈之靳就烦,见面不动手已经是最大极限。
而沈之靳偶尔的忍让,更让简伦觉得可笑,因为沈之靳这种做法只会让他觉得,是在内疚。
没料到有天会和沈之靳坐在咖啡厅里,没有嚣张跋扈,而是平平静静的气氛。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大概是度假村接触白初落开始。
他好像慢慢明白,为什么当初沈之靳会那么做了。
他们不远处的那桌,杨总将菜单立在桌当掩护,注意力全部在沈之靳和简伦那边。
他真是操碎了心,帮他们约好地点,还是不放心,怕这两位聊着聊着,一言不合打起来把人家的店砸了,于是提前半个小时过来,偷偷选了个位置,方便观看一举一动。
“抱歉。”沈之靳说出一直以来欠简伦的那句道歉。
简伦捏着咖啡杯,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看得出来他尽最大努力在隐忍。
沈之靳知道简伦不想听自己的道歉,“我不知道那次手术风险高达百分之六十。”
——
当年,到S国这边后,沈之靳也是医院的常客,住院观察和做手术更是常态。
简伦有一个妹妹,叫简桃。
简桃和沈之靳一样,从小病魔缠身,但她的性格和简伦相反,她性格开朗乐观,是个非常招人稀罕的女孩子。
某种意义,沈之靳和简桃是同一类人,经历着相同的命运,不知道哪天是自己生命的尽头。
那天,简桃在住院部后面看见了同样穿着病号服的沈之靳。
当时,沈之靳坐在长椅,目光无聚焦,头顶的太阳打在他身,仿佛给他镀一层光辉。
沈之靳因思念走神,而简桃因为看见他出了神。
简伦和简桃的父母车祸去世,他们兄妹相依为命,简伦很疼妹妹,妹妹住院期间,他每天都会去医院。
某次,同样的地点,简伦注意到简桃的小心思,他就过去和沈之靳搭了话。
男生交朋友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
然后,沈之靳认识了简家兄妹。
简桃喜欢沈之靳,平时性格开朗,在这方面却不敢直说。
沈家人情商都高,沈之靳多少察觉出来了。
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和简伦简桃说了自己的过去,以及心中藏着的女孩。
他用这种高超且不让人尴尬的方法,无形中垄断简桃刚产生的情愫,避免越陷越深。
就这样,简伦和简桃第一次听说了那个名字,白初落。
沈之靳的缪斯女神。
自那后,简桃果然收起小心思,不再表达那份扼杀在摇篮里的感情。
感情强求不来,简伦安慰妹妹,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这些简桃都明白,但她还是想亲眼看看白初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在沈之靳心里买下这么深的情愫。
同时又很羡慕白初落。
后来,简桃有一场手术,手术风险高达60%,可如果不做手术,病情持续恶化下去,简桃将时日无多。
简伦犹豫挣扎之际,简桃自己选了做手术的决定,让简伦签了字。
手术前那一晚,简桃拉着简伦,一起去了沈之靳的病房。
“靳哥,我明天下午两点有场手术,手术前,你能过去看看我吗?”
他们的病房,和手术室只有一层楼,楼和楼下,很近。
“好。”沈之靳答应了。
女孩笑如花开,“太好了,有哥哥和靳哥给我的运气,我明天肯定好运爆棚!靳哥这段时间也是最关键的治疗期,我们一定会一起康复,明年就不用待在病房里啦~”
手术当天。
午是全国商业界的挑战决赛,这个挑战赛,聚齐各个城市的商业圈精英。
白初落代表阳城出赛,顺风顺水晋级决赛,然后在总决赛里,一举拿下总冠军!
沈之靳守着电脑看了这场直播,她替阳城拿到了那份荣耀,他替她感到高兴。
然而,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
当天中午,白初落出事的新闻便铺天盖地袭来!
传言说,白初落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传言不可能全是真的,当时沈之靳手腕甚至有些脱力,不知道怎么拿稳的手机,给CL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去查,又给沈之夏他们打了电话。
接着,那些传言被证实,白初落的确在抢救,生死未卜。
沈之靳拔了手的针管,不顾一切冲出病房,过于崩溃,身体跟不大脑,差点跌跪到地。
沈启收到消息过来,看沈之靳脸色苍白如纸,正处于关键治疗期,不能乱来,想联合医生把人绑回去。
结果沈启把沈之靳那腥红的眼睛吓到了,最后没办法,只能尽力送他回国。
然而,沈之靳收到的刺激太大,身体没撑住,刚出医院没多久,就陷入昏迷。
另一边。
即将进手术室的简桃,她已经不能乱走动了,一直等一直等,没过几分钟就伸长脖子,期待那个身影出现。
简伦下楼去沈之靳的病房,没看见人,从护士那里得知,沈之靳走了,好像是要回国找什么人。
离手术开始不到五分钟,简伦心中有滔天的怒火!
气沈之靳说话不算数!
天知道简桃有多期待沈之靳过去给她加油!
简伦给沈之靳打电话,哪怕电话里加油也行,可惜对面始终无法接通,气得他直接把手机砸了!
回到手术室前,简伦找了借口,“他有急事,暂时来不了,等你出来,就能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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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答应过的,这会儿来不了,简桃心中当然会失落,笑笑说了句,“那好,那就等出来再见。”
最后,这场风险高达60%的手术失败。
简桃进手术室前没见到沈之靳,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她口中的明年,确实如她所愿,没有再待在病房里了。
——
咖啡厅里,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沉默良久。
沈之靳并不知道那场手术风险超过一半,也不知道那场手术关系到简桃的生命,他以为是自己以前做过的那种普通手术。
加白初落在抢救中,生死未卜。
那时沈之靳所有弦崩断,保持基本的意识都很难,整个人陷入即将爆炸的状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白初落不能有事,想第一时间回国见她。
如杨总所说——
简桃去世,这件事怪沈之靳吗?
不能。
手术本就60&的高风险,医生都不能确保什么,那是简桃的命,那怕沈之靳在手术前去见了简桃,也改变不了结果。
而简伦天生偏执,父母去世后,和简桃相依为命,妹妹就是他半条命。
他世界唯一的亲人没了。
这让原本偏执的简伦变得更为疯狂。
在他心里,他觉得简桃喜欢沈之靳,如果沈之靳去给简桃加油了,如果沈之靳没有失约,或许简桃就能更加坚强的从那场手术中活下来。
他将所有错怪到沈之靳身,疯了一样针对沈之靳。
断了所有圈子,不再和身边朋友联系,自我封闭。
世界黑暗,内心长期的怨念积压,疯狂嗜血而扭曲的生长。
直到某天,简伦得知白初落想投资某个度假村,父亲给他留下了家业,他不缺钱,于是巨资收购度假村。
放长线钓大鱼。
他知道潘樱喜欢沈之靳,某种意义,潘樱和妹妹简桃很像,于是那次邀请了潘氏。
再邀请白氏和沈氏。
他想接近白初落,把白初落从沈之靳身边抢过来,让沈之靳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先输。
他对白初落不再是目的,而是真的想把她抢过来,占为己有。
后来在宴会,白初落主动邀请沈之靳当舞伴。
他心中沉闷,罗三在车提议用阴手段。
他当时就更生气了,让罗三滚下了车。
一来,他不屑用卑鄙手段伤害人,毕竟白初落是无辜的。
二来,他心软了。
以前不懂,现在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沈之靳得知白初落出事后,不要命也要回去。
挚爱命在旦夕,那种情况下哪里还会记得其他事。
所以,这些天杨总天天给简伦发消息,让他出去和沈之靳好好聊聊。
简伦犹豫再三,最终顺着台阶答应了。
简伦放下咖啡杯,“解释完了?”
“是。”沈之靳应。
除了这两句,他解释再多都显得苍白。
简伦冷冷嗤道:“这就想我原谅你?”
沈之靳沉默。
简伦刚想说什么,这时,沈之靳手机震动起来。
简伦闭了嘴,继续喝咖啡。
沈之靳则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汇报:“先生,白小姐晕倒了,好像是病毒,还在核实中,搞鬼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叫罗三,白氏分公司的新员工。”
沈之靳手边的咖啡不小心被打翻,黑色的咖啡顺着桌沿流下来。
男人一瞬间戾气缠身,黑眸充满杀意,强烈的危险气场,直逼对面的人。
简伦皱眉,从打翻咖啡就不对劲,沈之靳不是这种冒失的人,除非特别重要的事。
看他干什么?
沈之靳脸色森冷,挂了电话,声音冷到极点,“以前在医院见过几次,罗三是你的人。”
简伦意识到什么。
罗三是个孤儿,当年简家夫妇看他可怜,资助他长大。
后来罗三成了简桃的保镖。
罗三和简伦一样,将错误责到沈之靳身。
那次提出用阴险手段,简伦拒绝后,隔天罗三就请求离开,简伦以为罗三想要自由,让他走了。
沈之靳这话,难道罗三对白初落做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简伦问。
沈之靳态度和刚刚道歉天壤之别,毫无温度,“她如果有事,我要你命。”
简伦眉头皱得更深,望着沈之靳离开的背影,心里骂了句脏话。
看来猜得没错,只有白初落能让沈之靳反应这么大。
估计以为是他指使罗三干的。
罗三既然能提出那种意见,就绝对能做出来。
操!
那小凤凰怎么样了?
简伦当即起身,开车跟沈之靳。
另一边杨总看了半天,结果沈之靳冷脸走了。
咋回事,谈崩了?
按道理,简伦冷脸走人才是正常现象,为什么是沈之靳?
印象中沈之靳脾气不错,方才生气的气场真吓人……
……
“先生,确定是病毒类型,要是一个月没解药,病毒会深入四肢百骸,恶化。”一个人汇报实施情况。
沈之靳周身的气压低到极致,“她醒了吗?”
“白小姐刚醒,吩咐所有人不能进去,包括先生你。”那人道。
沈之靳质问,“为什么?”
白初落既然醒了,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那个人犹豫片刻,说出真相,“初步无法确定这种病毒有没有传染性,要等二十四小时,才能拿到实验结果,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白小姐自我进行隔离。”
没确定有无传染性之前,白初落不想让任何人冒这个风险。
沈之靳转身就楼,前往白初落的那个房间。
沈启安慰沈之靳,“Queen已经知道消息,云族会出动所有药剂师研发解药,相信他们肯定可以。”
沈之靳像没听见似的,步伐未停。
白初落那间房前,有两个人负责看守。
他们谨记白初落的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去,“先生,你还是别进去……”
“滚。”沈之靳冷冷一个字。
最终他们没拦住,沈启在后面叹气。
房门被打开,听见动静,白初落抬头。
沈之靳进来,重新将房门关,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步步朝她靠近。
白初落醒来后,除了四肢乏力想睡觉,目前没有其他不适应。
她蹙眉,“你怎么进来了。”
沈之靳大步走到她面前。
她显然不想和沈之靳靠太近,企图后退。
他拉住她的手,将人带了回来。
白初落愈发蹙眉,“你……”
话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躺到了后面的大床。
男人撑在她两侧,黑眸中印着她的脸庞,眸色温柔,凑得极近,“落宝,今天沈老师教你怎么接吻。”
白初落瞳孔微微放大,外面的人没跟他说情况吗?
如果病毒有传染性怎么办?
如果一个月后病毒恶化怎么办?
她伸手推他,拒绝,“不行。”
“别怕。”
沈之靳恍若未闻,禁锢她乱动的双手,低头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