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旧事历历在目。
当时满心的不原谅,对上此刻睡容恬静仿若幼儿的母亲,阮雪心绪复杂难辨。
医生多给叶女士话,可以加速她苏醒的几率。
可阮雪看着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该什么。
心底的仇恨?
这一年的生活?
还是父亲留下的恺易传媒?
又或者是她身边的男人?
好像都不太合适。
阮雪想起村上春树《1Q84》中天吾君在城的病房给痴呆的父亲读猫城的故事,她忘了故事的具体情节,却记得猫城是一座只有一趟列车才能离开的城,否则会被留在猫城再无法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母亲这里,是否还有回城的列车。
“我想一个人呆一呆。”许久,阮雪才开口对身侧的男人。
“好。”慕珺辰难得顺从的点了点头,安静的退出了病房。
对于阮雪的母亲,慕珺辰既不喜欢也谈不上反感,没有这个女人,也许他同阮雪之间不会有阮父那个死结,可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他也没办法长久的将她困在身侧。
这个世界很复杂,人们看世界的目光也很复杂,但最终着落的点都是自身利益。
所以慕珺辰希望叶女士可以长久的活下去,帮他分担阮雪那份恨意的同时,还能替他将女人留在身边。
久好。
听到慕珺辰将病房的门带上,阮雪才坐下了下来。
病房很高级,大落地窗外就能看到整个疗养院的格局,景色宜人。室内温度是恒温,四季如春,开放式厨房外的大理石餐桌上摆着几盆绿植,绿叶繁茂,可以看出养的很心。
也难怪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抵不上这里一日的开销。
想必她偶尔打的那份余钱,都不够这病房养植的费用。
叹了口气,阮雪终于把自己犹移在病房的视线转到了叶女士的身上。
那张脸很美,哪怕已近半百。
人都儿子像母亲,女儿像父亲,可她一点都不像父亲,反而似母亲多一点,杏眸粉唇,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叶女士。
唯有身高随了父亲。
而父亲似是爱极了叶女士,连带着也给了随了叶女士的她百分之百的爱。
她因为叶女士被爱,现在却憎恨着叶女士。
人生真是世事难料。
在静坐了二十来分钟后,阮雪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场白,“……听你快醒了?”
可完,又沉默了下来。
空气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叶女士浅淡的呼吸声,仿佛只是临时睡个午觉。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阮雪才再次开口,声音竟已变得沙哑艰涩,“我还没有原谅你,所以请你务必醒来给我一个解释。”
完,阮雪猛地起身,仿佛待下去,就像那个误闯猫城的青年,再不走,就永远无法离开。
冲出病房,阮雪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在眼眶打转,却最终一滴未落,她已不是一年前的那个阮雪。
所以不能哭。
等她调整好情绪,转头就看到走廊尽头依靠在窗口吸烟的男人。
阮雪甚少见到慕珺辰抽烟,偶尔也是工作提神的时候,带着成熟男人的雅痞味道,慵懒性感,但或许是今日的装扮太过潮流,碎发遮着浓眉,倒是有些像校园里的坏男孩,又酷又冷,撩人的紧。
一旁妆容致的几个女护士,已经从他身边第三次经过,却没有提醒男人医院禁烟。
“回?”慕珺辰见阮雪走近,很自然的掐灭香烟,淡淡的问。
“嗯。”阮雪轻嗯了一声,朝着电梯的向走去。
慕珺辰大步跟上,进了电梯。
阮雪沉默的站在男人身侧,能闻到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快到一楼的时候终于开口,“贺医生给你了什么?”
慕珺辰不是随意会抽烟的男人。
“贺医生……”
“你怎么在这里?”慕珺辰正开口,电梯的门打开,一道尖锐的女声陡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阮雪抬头,就看到烫着波浪卷发保养姣好的中年女人推着一个耄耋老人,正厌恶的看着她。
比起陈淑雅的意外,阮雪亦是。
她没想到,时隔一年,她会在这里看到阮玲的母亲,父亲的原配妻子。
整个阮家最憎恨她母女的女人。
如果她还能同阮玲和平相处,那么同这位陈女士,则可以两看相厌。
只不过因为阮雪母女身欠着阮玲母女,所以阮雪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避开着陈女士,如果避不开便装乖巧装鹌鹑。
“陈姨,您好。”忽略掉陈淑雅厌恶的目光,阮雪客气的弓了弓身子打招呼。
“嗯。”陈淑雅出身在高门贵府,只因家道中落,最后低嫁阮正安,是瞧不起对出身的,但抵不过对能力出众,又一手创建恺易传媒,这才屈尊,却不想对又是出轨又是扶正三。
但到底出身教养不同,在片刻的失态之后,就已恢复往日的优雅从容姿态,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姑娘是……怎么看着有些面熟?”被推着的老人忽然插话。
“你不认识,走吧,医生一会该查房了。”陈淑雅完,推着老父亲进了电梯,顺手按了楼层。
阮雪连忙走出去,电梯关上的时候阮雪正好对上陈淑雅鄙夷的目光,心仿佛被人用麦芒挥了一把。
难受的紧。
在这场现实游戏里,受伤的从来不止自己。
还有阮玲母女。
甚至比起她,陈淑雅应该是受伤最深的那个。
丈夫出轨,生下私生女,还冠冕堂皇的登堂入室,逼得她们正室母女远走他国,最后丈夫竟被三害死。
光想到这个剧情,阮雪就觉得狗血。
偏偏她就是那个三的女儿,母亲偷了人,而她则偷了父亲的爱的。
阮雪仍旧记得自己被带回阮家时陈淑雅的表情,如果不是强大的教养,阮雪真的觉得她会像泼妇一样撕碎自己和叶女士。
可那时候她真的太渴望父爱了,阮正安正好填补了那个空缺。
于是她自私的选择了沉默。
却没想到老天心中自有一杆秤,你偷了什么,最终都是要还回去的。
阮雪静静的站在电梯口,看着那道门徐徐关上,忽然开口,“慕珺辰,我和我妈是不是都很脏?”
可不,脏的从来不是叶女士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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