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禾的书柜最下面的抽屉里,胡乱塞着一堆杂乱的老旧资料,大概都是她上的时候成绩单和各科试卷,那时候总觉得把这些藏起来就不会被爷爷骂了,这显然是幼稚的想法,因为他无所不能的爷爷会主动上老师家去讨法,问为什么她的孙女没有领到卷子。
“没想到这些还留着,我还以为早清理了。”
“这到底还是不是你的房间?”
“我已经许久没有住过这个房间了,我妈平时也不怎么帮我收拾房间。”
“那你就自己收拾呗,房间又不大,还能累死你啊。”
“呵呵,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拨开那些被遗忘的试卷,夏禾从最深处的夹缝里掏出了一只空瓶子,在鼻子前煞有介事地闻了起来。
“一个空瓶子而已啊。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闻闻看是什么味道?”
“啥味儿也没有啊,你逗我玩儿呢?”
“不是啊,明明就有香味儿啊!”
“吧,谁送的?”
“这瓶桐花香水还是那年生日的时候,天佑送我的,我放了好久都舍不得用,后来放着放着不知怎么就挥发了大半瓶,我还心疼了好久呢!”
“那一定是盖子没有盖好,这点儿常识都没有。”
“呵呵,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他还要跟我回老家,在院子外面种一棵梧桐树,每天坐在屋子里都能闻到花香。”
“没想到他还是个有心人,当时没有实现的愿望过了十年还能放在心上,而且一下子种了那么多,也真是不容易。只可惜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还是不能在一起。”
“嗨,没有什么可惜的,如果我不离开的话,他怎么遇见那么好的妻子呢?她是个样样都比我好的人,真的。”
“哎呦,你在这里酸什么?还不可惜呢,明明自己就在意的不得了。”
“嘘!你能不能声一点,辛格还在下面呢,我不可想引起不必要的家庭矛盾,我们现在各自过的很好,唯一要做的,就是往前看。”
“能这么想那最好了,你们家辛格吧,雅倒是跟我了一些你们的故事,但是她那个人夸大其词的,我还是比较想听听你的版。”
“人就在下面呢,你不如亲口听听他的,问问他是怎么跳入火坑的。”
“嗯!好主意。我现在就去。”
“真去呀?”
“那还有假?快点儿,你也去。”王梓把手里的空瓶子随意放在了门口的置物架上,拉着夏禾就要往楼下跑。
“等一下,我穿上拖鞋。”
“真麻烦。”
“好了好了,急什么?”夏禾随便把床边的拖鞋套在脚上,眼角余光在空的香水瓶上停留了几秒钟,在眼神暗下来的瞬间馆上了门。
和夏禾在一起的王梓永远力充沛,不知疲倦,一点儿看不出三十多岁的女人该有的成熟稳重,反而更显跳脱。
“妹夫妹夫,你过来咱们聊聊天儿呗。”
“好啊,聊什么?”
“谁是你妹夫,叫的还挺亲切。”
“怎么?你不服气啊?”
“哼。懒得理你。糖豆儿,过来妈妈这儿。”
“不要,我要和兔兔玩儿。”
“有了兔兔就不要妈妈了?你那么喜欢的话,就跟王子干妈回家吧,她们家有好多兔兔。”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糖豆儿愿意跟干妈走吗?干妈再送你几个比这个还大的兔兔玩偶好不好啊?”
“那妈妈也去吗?”
“妈妈不去,干妈只带你去。”
“我要妈妈,干妈你让我爸爸去你家拿回来就行了。”
“哈哈哈,夏,听到了吗?这孩子跟你真像,脑子转的就是快,一点儿亏不吃啊!”
“我是那样的吗?你的是雅吧?”
“也是,雅那个钱迷,你还是不要让她老和糖豆儿玩儿了,都带坏了。”
“我也喜欢雅干妈。”
“那你喜欢王子干妈不?”
“喜欢,我也喜欢七七干妈,你们都喜欢。”
“哇,你怎么这么可爱,干妈真的想带你走了。”
“去,我才不给你。”
“气死你吧。”
“你们两个一见面家里就跟炸了锅似的,快把孩子给我吧,今天晚上我们带着她睡,辛格你就委屈一下睡睡沙发吧。”
“行,这沙发挺宽敞的,不委屈,您和我爸也早点儿休息。”
“糖豆儿,跟姥姥睡觉去喽。”
“乖乖的啊糖豆儿,妈妈要是听见你在里面话的话,我可是会进去打你的哦。”
“嗯嗯!”
“真乖,跟干妈晚安。”
“干妈晚安。”夏禾把糖豆儿抱回父母的卧室,出来的时候王梓和辛格已经开好红酒在客厅里喝了起来。
“你们俩倒是会享受啊,这是打算通宵聊天的节奏啊。”
“我没问题啊,反正我平时习惯晚睡了。”
“你们现在做的工作我也不懂,不过你真有那么忙吗?忙到国也回不了,每次通电话也只能匆匆忙忙聊两句。”
“我们之前是给公司打工,时间上还可以宽松一些,这两年晓磊想自己出来打拼,那我们就必须从零开始,一切都要亲力亲为,辛格你应该能了解吧?”
“十分认同。”
“你爸那个时候没有留点儿钱给你吗?”
“留了,不过也不是很多,我拿那个钱盘下了咖啡馆,后来装修什么的,几乎就把积蓄花光了,所以我们是真正的白手起家。”
“哎,我一直就想不通你爸的生意做得那么好,咋就能黄就黄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哪有什么事儿,做生意来就是有赚有赔的,况且他还被那个妖坑了不少。”
“妖?”
“女人的八卦你就不要打听了。”
“好好好,你们聊。”
“哎呀,不要聊我了,我下来是想审你们的,怎么又到我这儿了。”王梓的眼神有些闪烁,故意打断夏禾的话,毕竟家里的生意是她亲手败了的,她实在无法向夏禾提及关于那年夏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那是她们所有人故意掩藏起来的隐痛,你以为它消失了,但它一直在那里,触碰不得,尽管每次看见父亲花白的头发她都深深的自责,但却没有一次后悔过,因为有些人是付出一生都要守护的。
“你想问什么就问啊,人不是在这儿呢吗?”
“啊?要审我啊。”
“嗯,我问你啊,夏这种脾气不好,性格奇特的人你怎么看上她的啊?给我讲讲你们的第一次相遇呗。”
“第一次啊,我们是在西藏认识的,这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雅告诉我的。”
“那年,怎么呢,我是为了改变一下生活现状,所以才下定决心去找她的,哦,我是无意中看到她的帖子,觉得有个伴儿总比一个人有意思,而且安,然后就直接去了。”
“你有她的照片吗?”
“没有,我发帖子的时候没有附照片甚至电话也没有留,只写了一个客栈的地址。”
“酷嗳。那这样不就是打枣碰运气啦,你们遇见的可能性几乎很嗳。”
“对呀。”
“那辛格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哎?我也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你那天就那样大喇喇地直接进了房间,话也没几句就倒头大睡。”
“我其实在去和你见面的前一天就到拉萨了,其实也是巧合,我那天坐着巴车到县城的时候,在半路上有个藏民阿姨的平板车坏了,拉着满满一车的货物挡在巴车前面,经过的路又只有那么一条,司机急的直按喇叭,那个阿姨一脸窘迫地推着车,可是不管怎么使劲车子就是纹丝不动,你还记得吗?你当时也在那条路上。”
“好像是有这么个场景,记不清了。”
“可我记得很清楚,你就从我旁边的窗口经过,二话没就帮忙推车,你当时真的很瘦,应该也没有多大力气,但你们最终还是合力把推车推到了旁边,巴车经过的时候,我听见你和阿姨,你叫五月,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一朵开放的莲花,于是我决定观察你,我在隔壁的客栈住了一天,跟着你逛了一些店,看你和外地来的背包客坐在街口轻松攀谈,我想我是被你那种随遇而安的平和状态给迷住了吧。”
“天哪!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呢?”
“所以以后出去旅行还是不要一个人,太危险。”
“哇!我得缓缓。”
“夏,看来你是遇到高手了,你俩还不一定谁在坑里呢?”
“我现在也这样想。”
“你们的我好像跟踪狂一样,真的只有那一次,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就是被她那个笑容给迷住了,而且后来的接触中也来发现,她其实是个性子冷到心肠热的人。”
“你还算懂她。”
“等一下,所以这个?”夏禾指着手腕上的红玉手串,一脸疑惑地追问辛格。
“呃呃,你猜对了,我就是跟着你去了店里,看你盯着看了好久,所以……”
“不行了,我要被感动了,不仅长得好看还心细如尘,夏你赚到了。”
“……”夏禾一时不知什么才好,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灿笑如花的男人,真庆幸,在她渐渐灰下去的人生里,开出了满地的格桑花,辛格也不话,紧紧拥她入怀,杯中的美酒化去了他们心里所有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