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顷洛和顷飘逸二人很快便找到未曾见过面的祖母安心。
不大不小的密室之内,四角放着硕大的夜明珠,释放出强烈的白光,将毫无光亮的密室之内映衬地仿如白昼。
简单到粗鄙的摆设:一张紫灵木四方桌子,外加一把普通到极致的椅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一个浑身是伤的颓败女人。
女人披散着脏乱头发,穿在身上的一副破碎不堪,全身沾满了血迹,让人分不清原来的色彩。
她的头发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洗,干燥无比,揉成一团,错乱不堪,打结在一起。
一双手无力地下垂着,没有一丝力气的样子。
女人的脸低低下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似是意识到有人来,女人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好奇着: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来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初见顷洛,女人双眸微缩。
为何面前的少女长得有点像他?
待看到顷飘逸的时候,女人彻底不镇定了。苍白干裂的嘴唇艰难张开,发出粗哑难听的声音,终是说出了两个字,“安海?”
顷洛这才看清女人的相貌,这哪里还是人的脸?
无数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盘踞在整张脸上,让人无法辨识这个女人的真正长相。
唯那水润发光的双眸,仿若天边星火,熠熠发光。只需看上一眼,便可让人沉沦。
顷洛想:这女人是个人间少有的精灵,即便没有一副完美的皮囊作掩饰,只要那双眼睛还在,那便是美好。
女人再次艰难地出口,一眼不错地看着顷飘逸,出口问道:“安……海?”
“祖母!”
二人齐齐痛苦出声,赶忙上前扶住女人,双手颤抖不止。
顷飘逸率先开口,“祖母,我不是爷爷,我是你的孙子啊!”
女人听之,错愕不已,一手僵硬,目光又挪到顷洛脸上,心喜之色溢于言表。
“那么……你……你……”
顷洛点头,肯定道:“我是你的孙女啊!”
女人哽咽起来,浑浊的泪水低落出来,沿着那翻开的皮肉,渗进伤口之内。
良久,女人都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开口说话。
在看到顷飘逸要将自己背起,离开时,整个人慌乱无比。
“先放……放……下我!我不……能……走。”
顷洛一个眼刀子甩给顷飘逸,示意后者轻轻放下女人。拿出一瓶灵泉水和一粒丹药,给女人服下。
女人吃下丹药,喝下灵泉水,这才感觉舒服了很多。呼吸顺畅了,喉咙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二人,又过了一会儿,终是说出一句,“你们真的是我和安海的孙子孙女?”
她是惊喜的,在被困的这数十年中,她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孤家寡人,什么叫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活着比死亡好。
她曾经想死,可是她不能死!
她的父亲的性命还被捏在幻影手中,她已经没有了丈夫,也没有了儿子,不能连父亲也没有了。
“你们快走,我今晚是不能跟你们走的!”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入口处,推诿道:“你们就当作没有找到我,也没有看到我,就当作我死了吧,回去好好的跟你们的爷爷过日子,别再来了!”
顷洛皱眉,她和自家哥哥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自家祖母说这些丧气的放弃话的。
她正准备劝说祖母,突感一阵寒气自背后传来,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了。
女鬼焦急道:“不好,大长老突然来了!”
顷洛一个眼疾手快,赶忙将女鬼扔进引魂木内,拉着顷飘逸准备进入魂戒空间中。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什么,顿住脚,又拿出一枚丹药,塞到安心口中,转瞬便消失在安心面前。
全程下来,看的安心一愣一愣的,再张嘴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又恢复成最初的干涩难受的状态。
看着寂静的室内,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之前的一切发生的是那般快。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少女,还有一个和他夫君很像的男人。
她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心中人儿,这才产生的幻觉?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感受着身上熟悉的颓废之气,自嘲的笑了笑,想必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幻吧……
有人会找到她?那是笑话吧!
有人会救她出去?那是奢望吧!
还是认清现实吧……她现在是被囚禁的见不到太阳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奢望和祈求呢?
她瘫坐在原地,恢复成原先毫无生机的模样。
不久,鞋底触碰地面的声音自入口处传来。安心听在耳中,心渐渐沉了下去,却无所动。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她都不用抬头确认,就知道来者是谁。她继续低着头,闭着眼,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这是恶鬼,真正的恶鬼,她不想见她。
轻笑声传来,女人的心沉了又沉。
“怎么,是不是很讨厌看到我?”
幻影站到她的面前,一手夹住女人的下巴,使其上抬。在看到女人被毁的面容时,内心激动不已。
对,就是这样。
这个女人就应该长这样的样子,只有这样,才最符合她的处境。
“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囚禁了你数十年,自是不会轻易杀了你。我还要在你的面前,将你在乎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杀了呢……”
地上的女人沉默,心中更加疼痛。
她竟不知道幻影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她这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哦……”幻影似是想起什么,“你还记得你那数十年不见的丈夫吗?哈哈!”
女人一怔,却强做镇定,依旧沉默。
“他过得可幸福了,不仅养大了儿子,更是有了媳妇儿,甚至连孙子孙女都有了!”
幻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看着女人,口气瞬间变得阴狠。
“可惜啊,他们虽都是你的亲人,可不是我的!你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幸运呢!不过呢……”
幻影用力甩开女人,女人摔落在地,顿时溅起尘土飞扬。
“不过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的儿子媳妇儿得罪了大人物,失踪不明。而你的丈夫也被我废了双腿,现在搞不定正在哪个角落自甘堕落呢……至于你的那双孙儿孙女,很快也会得到我的报复。”
想到安心一家的现状,幻影内心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感。
想着想着,幻影笑了,笑得痴狂,痴狂到极致。
“为什么?”女人干哑的声音终是传来,如砂纸摩擦墙面一般,难听至极。
听到幻影的话,女人内心一动。想到上一刻前见到的陌生男女。
难道那不是幻觉,而是对方真的来找我了?
是吗?
也许是吧!从未有一刻,她如此希望这一切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可是,如果这都不是真的呢?
她不敢想象,却也不敢否定自己的猜想。与其这么说,她倒是深深渴望着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问幻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她,甚至连父亲都不放过?
这是她第几次问了,她记不清了。
幻影每来一次,她就会问一次,以致于她不停地问,幻影便会不停地羞辱。最后,幻影都懒得回答她的话,只会极尽可能地嘲讽她。
她依旧不放弃,坚持地问。
原以为这一次的询问也会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不曾想幻影却回答了。
幻影蹲下身来,嘲讽地看着毫无人样的安心,一言一语道:“当然是因为我恨你们啊,恨你们所有人!是你们剥夺了我爱人的权利,也是你们剥夺了我被爱的权利!你说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们怎么可以幸福地生活呢?”
幻影的耐心告罄,不再和安心多话,直接左一掌又一掌,打在安心的身上。
看着那些新增的伤口,幻影整个人更加舒畅了。
时间好像过的很快,幻影顿觉无聊,停了手,看了看地上仿若四人一般的女人,不再说什么,就走了。
鲜血染红一片,浓浓的血腥味肆意渲染开来,为这寂静的夜再添一份诡异。
安心浑身无力地趴伏在地上,对身上的疼痛无感。
这么多年了,她不是被打就是被虐待的日子,身体早已麻木。
对于疼痛的忍耐力也达到了最大值,她想:什么时候人受不了了,那么就是她要死的时候了吧!
幻影离开了,待走出密室,看到还昏睡在床上的三长老时,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顷洛和顷飘逸在确定幻影真正离开这里之后,第一时间便走出了魂戒空间。
看着满身是伤的祖母,顷洛说不出的心疼。
上前扶起祖母,塞了一粒丹药给她吃,等其有力气了,这才让顷飘逸背着她进入魂戒空间。
全程中,顷飘逸双手握拳,捏得咯吱响。
即便没有和自家这所谓的祖母接触过,但是他很清楚,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第一次。
他愤怒着,内心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去找那幻影报仇,却是被顷洛识破,阻拦住。
“哥哥,你现在去,只是自寻死路!难道你想过去,被对方抓住,成为对方用来威胁我和爷爷的筹码吗?”
幻影的实力虽没有鬼王强大,也没有鬼王那不死诅咒。但能常年掌管控制主四大势力之一的巫神殿,幻影绝不是一般的平庸之辈。
顷飘逸被顷洛的话拉回现实,只得又心疼又难受地背着祖母。
初进魂戒空间,本就还没有转回心思的安心被震惊到了。
此时,她的声音恢复了不少,“这……这是……空间?”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空间,却没有见过能够装人,还包含着这么浓厚灵气的。
她疑惑地看着顷洛,眼中饱含不解:这孙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会有如此宝贝?
对了,她留下的那五彩手镯呢?
怎么不见自家孙女戴着?难道顷英英并没有交给她?
“是!”顷洛点了点头,屏退了顷飘逸。
给安心脱了衣服,带她进了灵泉池,让她好好泡一泡。
安心即便有很多疑问,却是无从说起,只得被顷洛任意摆弄。
整个过程中,她都有点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何日。直到听到顷洛好像嘱咐了一句什么,离开,这才收回意识。
看着那浑身伤口正在不断结痂,脱痂,变成粉嫩的新肉。
慌乱之下,她低下头,看到水面上倒映着的完美脸。她再度震惊,整个身体僵硬在泉池之内,久久不能回神。
这水究竟是何方神物?
“我这是恢复容貌了?怎么可能?”
她不敢相信,竟直接捧起一把灵泉水,也不顾这是不是用来洗澡的,直接喝了下去。
灵泉水入喉,喉咙又舒服了几分,浑身上下更是舒畅不已。很快,她意识到这就是之前自家孙女给她喝的那瓶水,内心生出一股哀嚎之感。
看着满满一池的灵泉水,甚觉可惜。
这么好的水,竟然用来洗澡了?真实暴殄天物啊,实在是太浪费了。
自家孙女究竟被养成了什么样子了?怎么会这么不懂得节省?果然……
男人带孩子就是不靠谱!
顷洛想要带着顷飘逸好好参观一番这里,却是惹来玄苍的极度不满。
“这里是我们两个人创建的地方,只有你我能够进来,凭什么一个外人也能随意参观?”
“可他是我哥哥!”顷洛有点无奈。
“大舅子也不行!”玄苍的态度异常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你曾经答应过我,这是我们的秘密场所,谁也不能知道!”
顷洛:……
她还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在此之前,玄苍已经告诉了她,魂戒空间不是意外所得,而是他们共同制造的,只会认他们两个为主。
“之前你没有找到我的魄体,也不记得我,意外之下,带着无痕进来疗伤,我暂且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可是现在不行,即便是你的父母兄弟!”
笑话,这里可是他们两的爱巢,谁也不能看到,不能接触。
在玄苍的强烈反对之下,顷洛只得无奈,带着顷飘逸在药园周围逛了逛,便回到了灵泉池边。
路上,顷飘逸一脸疑惑地问道:“妹妹,你这里好像是个不错的地方,我看这里的空间很大,怎么会只有灵泉池和药园这两个景点呢?你应该再弄个房子,再造个森林的……”
顷洛尴尬地笑了笑,随意找了个借口。
“哥哥,这里的一草一土,一砖一瓦,都是根据我的实力来的。而现在的我,还没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用来支撑一方空间。”
她揉了肉鼻尖,掩饰住心虚。
哥哥啊,我可没有骗你啊,这里的确是依靠我的实力来的……
顷飘逸将信将疑地环视了四周好几眼,这才不确定的问:“真的?”
“比真金还真!”
当两人回到灵泉池边的时候,眼见安心摇摇晃晃地站在泉水中央,很快就要泡晕过去。
顷洛赶紧推开顷飘逸,让其回避。自己则飞奔到安心身边,眼疾手快地扛起安心,挪到地上。
待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给她喂了一粒固体丹药,这才放心下来。
安心幽幽转醒,这才意识到刚才差点被泡晕的事实,脸骤红,甚是尴尬。
“那……我是觉得这么好的泉水用来泡澡,实在是浪费。想着既然泡了,那么至少要把这本给泡回来……”这不,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给泡晕了。
顷洛只觉自家祖母可爱的很,解释道:“祖母,放心,这里的灵泉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少。只要我在的一天,这里的泉水都不会少。祖母,所以不用为我省……”
“是吗?”安心更加怀疑。
这天底下哪里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呢?想必是自家孙女安慰自己才会这般说。
果然,男人带孩子,就是靠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