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不欢而散,但是对于宋式微和几位新入职的“透明”来讲,可谓逃过一劫。
程希晨等着宋式微收拾完手上的西,从会议室走出来,跟了上去。
宋式微跟他使了个眼色,等人群都走远了才开始讲话。
程希晨:“这事明显就是那姓王的夹杂私货,估计这个项目也是他自己接的私活,一面想利用我们这个部门现在没有主头的漏洞动用公司的人力资源,一面也想把我们原的人员调开,好安插自己的人手。”
宋式微:“可是你怎么这么肯定呢?不定真的只是上头件还没下来而已。”
程希晨:“要是真有这个项目,你愿意去非洲常驻?”
宋式微:“当然不愿意啊!去非洲这么苦的差事,我做不来,而且我没打算去那里常驻啊,哪怕只是短暂出差几天,我完可以的,但是这个项目,我可不愿意啊!”
程希晨:“我就知道,放心吧,要真有此事,他刚刚就不会被我占了上风还只会气得大喘气,无论如何,只要他拿不出派遣件,你就跟他死磕,就算有这个项目,你什么都别去接这个项目,合同里签得明明白白,只要你不愿意,他逼不了你。”
宋式微:“明白。可是话是这么,我们这么跟他作对,会不会他私底下给我们使绊啊?毕竟他一来就职位这么高,日后肯定有机会给我们‘穿鞋的。”
程希晨:“别怕,有我在呢,有什么事我替你顶着呗。”
宋式微既感激又愧疚,不是很想给他添麻烦,还欠下人情,但是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是微笑着道谢。
走出公司的时候,天空那么透彻明亮,只不过半轮落日还未完沉下,就有半玄月已悬挂在一角天边,像一幅共生的油画。
程希晨邀请:“刚好是饭点诶,走吧,一起去吃饭。”
宋式微:“啊,不好意思啊长,我有约了。”
程希晨:“现在?”
宋式微:“嗯,现在。”
按程希晨以前的习惯,不管出于关心还是好奇,可能会再追问一两句,可最近几个月,他像变了个人,有如以前那般绅士,但是不给人压力,由此也给了宋式微足够的空间。
按通俗的话讲,他变成了那一类“省事的”追求者。
宋式微不明所以,但觉得这样的相处自在多了。
如约来到附近一家餐厅,一进门,服务员就堆满笑容地询问:“请问几位?”
宋式微:“两位,已预订了的,A3桌。”
服务员礼貌地指引:“请跟我来。”
走到一张大理石桌子前,杨弋抬头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微笑。
“嗨,来啦?”
“嗯,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抱歉啊,刚刚有个会议拖过了十几分钟。”
“没事,不久,快坐下吧。”杨弋将菜单摆到她面前,“这是我点好的几样新菜色,不辣不油腻,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宋式微将桌上的冰柠檬水一饮而尽,扫了一眼菜单:“先这样吧,我不是很饿。”
宋式微觉得很感慨,他们曾一起吃遍中西式、日韩式等各种好吃的饭店大排档,如今面对面坐在高档餐厅的桌子前,使用着美的餐具,品尝着致的私家菜……
可她最怀念的还是一起蹲路边摊的日子。
自从毕业隔天送别许晓晓和欧阳望之外,他和杨弋已经足足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仅靠随手的点赞和评论在聊天软件维系这淡薄的联系。
有的时候,宋式微忍不住翻看他的“朋友圈”,发现他要么在为工作奔波,要么在筹备比赛,便打消了“打扰”他的念头了。
杨弋:“现在工作应该完习惯了吧?”
宋式微:“差不多吧,工作上的事情努努力还是可以克服的,就像玩游戏做主线任务,但是中途还有会有一些像游戏中半路出来拦截的妖魔鬼怪。”
“那你也能降妖伏魔吗?”
“放心吧,还轮不上我上场,希晨长就替我挡着了!”
“那就好。”
宋式微天真的语气让杨弋的眼神柔软了下来,半是欣慰,半是无奈。
宋式微很敏感地感觉到自己提起程希晨有一点不合时宜,于是主动献殷勤地想把话题拉回到杨弋身上。
“我有在上看到你们滑板队的比赛消息,战绩不错呀你!”
“还行,只能没有失误,但是还没有练成特别亮眼的新招式,只能接下来多练习,多跑几个比赛了。”
宋式微随口了一句似问似答的陈述句:“你还是那么忙。”
杨弋以为宋式微是在问他,便解释:“今天约你出来,也是想这可能是我们近期最后一次约饭啦。”
宋式微一口食物差点咽不下去,瞪着圆碌碌的眼睛问:“什么意思?”
都三个月没见过面了,还能算近期吗?
最后一次约饭,又是什么意思?
他也要离开了吗?
杨弋:“我又换工作了。”
宋式微:“嗯?”
换工作又什么好稀奇的?
杨弋从毕业前的实习到毕业后正式的工作,已经换了两份了,宋式微不认为他是职业道路不顺利,而是因为他的个性就是这样,勇于尝试,不拘一格。
杨弋:“我拿到S市一家广告公司的ffer了,这个月底就搬过去,也没几天了。”
宋式微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不出留下他的话,再了,她有什么资格留下他呢?
轮到她出口的话变成:“哦,原来是这样,怎么突然想跑到S市了?那么远。”
那么远,离她那么远。
杨弋:“赶上他们秋季招新,没想到一试就试上了。”
宋式微:“嗯,也算是个很好的机会了,哈,以后我们真的约不了饭了。”
杨弋:“哈,还是会有机会的。”
虽现在处在一座城市之中,也无法时常保持见面,但心里至少会隐隐约约觉得,距离没有那么远,只要对想起了,还是可以约得上的。
毕竟这座城市这么,总会在心里留有期待,可能转个街角就遇到了,可能在不同日期在某家餐厅坐过同一个位置,看过窗外同样的风景,可能在同一个电影院看过热映的影片,心里泛起同样的感动,可能在不同时段搭过同一段地铁挤过同一班公交车……
这些可能之外,是愿我们有着交集的生活。
可一旦分隔两座城市,那机会就更稀疏了。
其实宋式微一直有心事堵在心头,问不出,不了。
回想在机场的那一天,许晓晓那么真挚地问了他,他也真诚地回答了三个字:我明白。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他什么都还没做啊,难道就这么扔下一句话,就不管不顾地“逃离”她所在的这座城市吗?
宋式微觉得很痛,这种痛比这些年来疑神疑鬼地探究他跟任何一位女生的暧昧不清都要痛上百倍千倍。
因为猜测的过程也意味着答案留有余地,而现在,颇有一种一锤定音的宣判效果,重重地锤在了她的心脏上。
她开始自我怀疑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地充满期待和等待,因为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大家都懂: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等太久。
可是她一等就等了三年多啊,再多的漂亮辞,再完美的理由,再有逻辑的自洽,都显得苍白又可笑。
谁口香糖嚼有味道、有韧性?明明嚼到最后都没有味道了。
而她就是这块失去了味道的口香糖。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发现地上是湿哒哒的,想必刚刚下过一阵大雨,只是在室内没有留意到,或者,心思不在此。
夏季总是这样,雨水来就来。
杨弋也是这样,来就来,走就走。
他接到了滑板队的电话,这顿饭结束得匆匆忙忙,宋式微表示理解,但他好像事先预料到了,连“弥补”都提前准备了。
宋式微:“我预约了出租车,就快到了,你赶紧去公交站等车吧。”
杨弋犹豫了一下,将手上一直提着的一个不大不的盒子双手捧给宋式微。
她从刚刚就注意到这件西的存在了,盒子上的lg她最熟悉了,是市区边缘地带一家“经久不衰”的名为“享多味”的蛋糕店的lg,而她只是没好意思开口问。
她接过手,还没发问,他就解释了:“你最爱的抹茶味蛋糕,没来得及吃,你带回去吧。”
她噗呲一笑:“你这么客气呀?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蛋糕呢?”
杨弋:“顺路看到就买了,抹茶味,你的最爱。”
宋式微:“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一家人的抹茶味啊?”
杨弋挑眉道:“猜的。”
出租车到了,宋式微打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心翼翼将蛋糕送了进去,转身朝杨弋挥手道别。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听到一句随风飘逝的“生日快乐”。
然后,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参天大树、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庞急速倒退,消失在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