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台遍暖夏日。
周南坐在咖啡厅里眉头紧锁,满腹心事,而他对面,坐着另一位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的朋友,杨弋。
忘了这两位故友有多久没见面了,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若没有另外一位“双门洞八人组”的人在现场,没有一大群人一起闹闹哄哄地聚会,他们俩也总不会有什么强烈的理由需要单独相处。
既然周南千里迢迢跑来这座城市特地约见了杨弋,杨弋也就很有默契地知道,周南有话要,或者有事要转告,只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会跟不在场的宋式微有某种模糊的联系。
宋式微上个月启程去美国蒙特雷高翻院办理入了,此去不知一别几许经年,现在就开始想念她了。他们都是。
“我就直了吧,我来是给你带了一样西,”周南从来不是藏头露尾的性格,边边从桌角处捞起一个白色盒子,“西的归属是你的,但我不是它的主人,甚至它的主人也不知道我现在把它擅自交给你,你自己看吧”
杨弋被他得一头雾水,犹疑地打开了盒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会?这……”
“44码,滑板,翅膀,宋式微,”周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就差写上你的名字了。”
“不是,我现在……这……是她?”杨弋把鞋子捧在手心里仔细观摩,视若珍宝,”你怎么会有这双鞋子?而且还把他带来给我?”
“我上周回老家顺便过去跟叔叔阿姨问声好,逗号她弟弟刚好也在家里,跟我独处的时候聊到了她姐,”周南用下颌点了点杨弋手中的鞋子,“他把他姐姐的秘密给抖出来了,我想了挺久该不该擅自告诉你,会不会太缺德了,逗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跟我绝交……不过,最终,此刻就是我的答案咯。”
周南在宋式微家里可谓是常客,所以她的妈妈可以自在地去厨房忙活,她爸爸工作上有什么事要忙也不会觉得待人不周。客厅里只剩下她弟弟陪着这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周南哥聊天唠嗑。聊来聊去,自然聊到了宋式微。
“对了,周南哥,你的鞋码是44码吗?”宋式微的弟弟将脖子伸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了一个相当生硬的问题。
“嗯。嗯?干嘛突然关心我的鞋码?”周南挑着一边的眉毛怀疑道。
“你等等!”完弟弟就跑开了。
周南看着他着急忙慌地冲进宋式微的房间,心里猜不出这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是触到她姐姐的龙须,两个人可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过不了一会儿就又气喘吁吁地端着一个盒子回来客厅。
“这又是什么?你去你姐房间偷偷摸摸拿西,不怕天灵盖被她拧开吗?”
“得了得了,你不,我不,她不就不知道了嘛!”弟弟听得背后凉飕飕的,但还是壮着胆子把宋式微的秘密抖出来,“我前几天在家里做大扫除,我妈非逼我去打扫我姐的房间,我在她床底下发现这个,好奇就打开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周南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宋式微的床底下为啥会藏着一双男生帆布鞋?他跟弟弟面面相觑。
弟弟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昂首挺胸出他的推论:“我才记起我姐几年前有一次突然问我男生的鞋码,看到这双男生鞋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给我准备的惊喜呢!不过盒子上也粘了不少灰尘,想必不是给我的。”
周南把鞋子盯出洞来了,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嗯,确实不是给你的。”
“我又在想是不是来要送给你的,结果给忘了,后来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弟弟仿佛要寻求周南的共识,两个人对了一眼,都看向鞋子上的图案,“姐姐的另一位大朋友,也是几年前来过我们家里一次,那个时候闲聊中就听他喜欢玩滑板,我就……”
周南心里的答案与弟弟的猜测不约而同地复合了。
“我知道这双鞋子要送给谁了,”周南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慎重的决定,“老弟,你姐这双鞋子我可以先带走,替她转交给这双鞋子的主人吗?”
弟弟倒为难起来了,只是偷拿出来看一眼就被“拧开天灵盖”的恐吓给吓得直哆嗦了,现在竟要让周南带走,她姐姐不得要了他的命?
“不好吧?周南哥,你看看就得了,怎么还带走呀?给我留条后路呗。”
“没事,我会跟你姐姐的,你就一口咬定你啥也不知道,我是我自己无意中看到的,”周南看到弟弟还是犹豫不决,转而想了一个法,“这样,这双鞋子的主人要是不认了,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来,这事我们就当没做过,要是这双鞋子能撮合一桩美事,你姐姐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如何?”
弟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正着听,反着听,还挺有道理的。
“那行吧,先了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此时此刻,鞋子就躺在它原该去往的归属之人的手掌心上。
周南有点心疼,又有点欣慰,还有一点埋怨和无奈。
这双鞋子的主人当初得注入多少的心思和爱意,才会用一双巧手描绘出这么生动又充满意义的图案。
在看到鞋子,意识到鞋子的意义,再次确认了宋式微心之所属之际,周南脑海中的确闪过一些心思。要么假装不知道,吓唬弟弟两句让他把鞋子放回原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尘埃不会把秘密出去。要么占为己有,就悄悄地留在身边当个念想,可是这无异于在心里埋了一根针,明明已经开始释怀了,何必呢?最后还是决定,物归原主,宋式微踏不出的这一步,就由他来完成吧。
命运既然让他窥见了宋式微对杨弋的用情至深,他就绝不能坐视不管。
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人前不解,巧传心事,别来依旧,辜负春昼。
周南看着杨弋已经沉默了半晌,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被震撼住了,不知道是这封落满尘埃的独特“情书”让他难启唇齿,还是心里的情愫早已翻江倒海?
周南打破沉默:“杨弋,看到这双鞋子,你知道她喜欢你的,对吧?要是再你不确定,那你可真混蛋!那么多人喜欢她……我爱她,但是她更爱你,她也拒绝了程希晨,你还不不懂她的心吗?”
杨弋不出话,眼眸深处是海底三万里的凝黑。
“你也别瞒我,我看得出你也喜欢她,只是喜欢的程度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周南直直地盯着杨弋,目光如炬,“兄弟,我就再一句,如果你再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你就真的彻底失去她了,没有另一个六年可以拖下去了。”
杨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拖我就开不了口,她那么优秀……”
周南:“好了,这种屁话你别对着我,你自己去跟她清楚,要让她彻底死心,你就要清清楚楚告诉她,别把她吊着,要是你也爱着她,就明明白白去告白,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有这么难讲吗?你自己看着办,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杨弋:“好。”
“人生很短,经不起你来来回回的犹豫和踌躇,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周南不自觉地把玩着咖啡盘里作为装饰的红豆,低语道,“对了,不管你如何选择,都不必把我今天见你这件事出去,谢啦兄弟!”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安放在周南手中玲珑骰子上的颗颗红点,都是最为相思的红豆。
你知道不知道那深入骨中的,就是我对你的相思意?
爱你至深,是可以放手,成你。
初冬,裹着暖暖的呢大衣,宋式微和杨弋手牵手散步在法国干净的大街上,蓝夜将至,月牙羞涩地藏在高大魁梧的梧桐树后,仿佛藏在新郎背后的新娘的脸蛋,将傍晚时分的景色衬托得像老电影里的画面一般动人。
“明天要帮我做专属随行翻译,紧张吗?”
“明天要参加这么重量级的比赛,紧张吗?”
“不紧张,我有神秘武器加持。”杨弋目光望下去。
宋式微循之低头,诧异道:“等等!我没看错吧?你这双鞋子哪来的啊?这不是我的吗?怎么在你脚上啊?”
杨弋垂眸一笑,语气轻轻地应答连环追问:“现在是我的了。”
“我弟干的吗?他偷出来给你的?他怎么知道……唉这臭子皮痒痒了!”
“哈哈哈不关你弟的事啦,其实是神秘的丘比特将它带到我面前的。”
“少卖弄神乎,除了我弟还能是谁?好烦诶。”
“好啦,别纠结这个了,兜兜转转几年了总算也到我脚上啦。”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穿着这双由某人带着深深的爱意画出来的鞋子上场,简直就是如虎生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