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牌儿半年,一直没等到市里地块出让的消息,刘升的地产开发项目还是个大鸭蛋。这会儿,他才想起从深珠回来时,才董和他的房地产“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话。看来,这房地产并不像原先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可是大旗扯起来了,总不能半路而废没了面子。
想到铁佛村就要开发的顺道商业街,反正一准儿是他的建筑公司承建,不如动工时就挂上天利地产项目部的牌子,是天利程开发,外人又不知内里,好歹也可挡挡脸面。当他正为自己的点子得意之际,却听到了强要和南人合作成立开发公司的消息。
刘强已是一村之主,不好意思再像过去一样打个电话召之即来。刘升也不开车,从天利大厦徒步去村委会。去村里从不开车,他喜欢在土地上走路,闻闻草香,拽个嫩柳枝做个口哨儿,也高兴一路上和村里人打打招呼问个家长里短。来到村委会门口,看到强正和南的投资人谈事。
刘升摆摆手让他们谈着,自己不进屋,转身几步到隔壁的幼儿园。盘腿坐在地上,和院子里的孩子们一起唱起了歌谣:打箩了,箩面了,叫孩来吃饭了;打箩了,箩米儿了,叫孩来吃食儿了。打箩筛,做买卖,一挣挣了个大棉帽子花脑袋。给谁戴,给猫戴,猫戴着大。给狗戴,狗戴着。给孩孩戴,不大不刚刚好。
有个淘气男孩儿跑到他身后,抓起一把土撒在他头上。不躲也不掸,依旧唱歌谣任由孩子玩闹。
南人离开,刘升起身进村委会,问兄弟是不是要成立开发公司,自己可是打算着在施工现场挂上天利地产项目部的牌子。刘强告诉哥哥就是想套南蛮子的钱用,开发公司只是个名儿。刘升不担心地产项目部的牌子挂不上,倒是替那个南投资人捏汗,兄弟撅什么尾巴拉什么粪他清楚,这子向来不按牌路出牌。但强是村里的书记了,也只比自己八岁,他不喜欢指手划脚做教师爷。
出门碰到一个乡邻,正要找他,来想让孩子初中毕业去打工,可是有了刘升的两千块钱赞助后孩子非上高中不可。春天里买种子化肥,现在自己拿不出费来了,让他好事做到底再给三千块。
沿路商业街项目开工。第一天,刘升就着人把早做好的天利地产项目部的牌子挂在了现场。
南投资人路过,盯着牌子瞅了半天,然后快步奔向了村委会。刘升知道,南人和村子合作的开发公司是起了执照的,他有点担心,他的这块牌子很可能会给强和南人的合作添乱。果不其然,一会儿他听到了从村委会院里传来了南人的吵吵声。
村子的绝大多数房子离启秀大道有四五十米远,大道两边只有五家住户,多是林子、洼坑和乱坟。四家听从村委会安排,搬回村里去了。只剩一家没有搬,还有鱼塘主牛三起对补偿不同意,前不久他才撒了鱼苗儿。
走进没有搬家的人家,知道三年前盖下房子不容易,刘升自掏腰包扔下两万块钱,既看钱又看面儿,问题得以解决。至于道鱼塘的事不是钱能解决的了的,牛刘两姓历来不对付,牛不嫁刘,刘不娶牛,三十多年两姓没有人通婚。刘升不想去趟那个浑水,先动工道西。
从村北头到村南头,两条商业街规划了五百米长,约定俗成的,大家喊成了街西街。西街打完混凝土地基零点之上要施工时,刘升提醒刘强,道鱼塘的事要早解决,鱼塘要抽水晾干,还要回填土一层又一层的夯实晾晒,需要的工期长。
隔日早上,牛三起在鱼塘边骂起了大街,昨晚有人炸了他的鱼。围着一群人,刘升走过去,看到鱼塘的水面上白花花的一片翻肚子鱼飘浮着。这时有人送来了村委会的书面通知,写着限期五天把鱼打捞完毕,牛三起看完通知,团个纸蛋儿扔进了池塘里。
上午骂了街,下午牛三起开始撒打鱼。他知道他不打鱼,夜里还会有人来炸鱼的,谁炸的他心知肚晓,但道不出骂不明。鱼苗儿白撒了,鱼塘赚不到多少钱对富裕的牛三起来是事,他咽不下这口气。村里人都看着呢,他牛三起被村委会,不,是被刘姓家族的刘强狠狠地摆了一刀。
抽干鱼塘水,街开始动工。当挖掘机在街北头儿作业时,竟然挖出了三枚手榴弹。吓得挖掘机司机车也不灭,一溜烟跑出了老远给头头儿汇报。刘升接到负责人电话,十分钟开车赶到。
滑到坡下,刘升蹲下看了看,又爬到马路上让人打一一零报警。车停在路北边,自己坐在路南边,亲自坐阵不让过往的行人车辆靠近。
市里特警支队的排爆专家到达,手榴弹的四周很快拉起了警戒线。现场查看后,专家判断三枚手榴弹是抗日战争年代的,引信完好,随时有爆炸的可能。专家心翼翼地处置后,找卡车拉走。并交待刘升,在挖掘过程中提高警惕,发现新的手榴弹或其它可疑物品务必及时报警。
接下来的挖掘中并没有发现新的手榴弹,只挖出了些锈迹斑斑的折裂不成形的短刀短剑残留。这些并不稀奇,铁佛村人家盖房子挖地基时常会挖到,甚至也会有人骨遗骸。明初靖难之役双打仗时间最长的地就在铁佛城,这些人骨遗骸和刀剑兵器,就是那场战争留下来的。
铁佛村挖出手榴弹的事引起市里化部门的注意,化局的负责人又把八十多岁的陶老专员请到现场。
陶老专员是铁佛城抗战的亲历者,在现场,铁佛寺释参师傅和陶老专员一起回忆了六十多年前的战斗。当时铁佛寺驻扎着一支日军分队,挖出手榴弹的地在寺庙南五十多米,正是战斗时我人员所在地。化部门建议随行的佛城区相关领导,可以在沿街房建成后,在挖出手榴弹的地专门安排几间房子,做一个铁佛村抗战纪念馆。传承革命神,当做区里的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陶老专员除了革命队伍,铁佛村和北郊群众的抗日事迹也要挖掘。譬如刘大君,虽然杀过群众,但也对打击日军有过贡献,还救了许多的**人,我就是他救下来的。刘大君有他那个时期农民的局限性,我们要客观的记录和评价。陶老专员问起刘大君的后人,跟在后边的刘强上前汇报了刘升的事。
刘强和刘升起区里要在街建抗日纪念馆,还提了陶老专员要求写大爷爷。刘升让强详细地一遍老专员的话,然后径直去向了铁佛寺,他要去请教释参法师。爷爷过去曾经背过汉奸的臭名,父亲就是因为被当成汉奸的狗崽子而上吊自杀,他担心将来纪念馆对爷爷的法儿。
西街修建的同时,刘强在村也建起了自己的特美的家家俱厂。两条五百米长的商业街二百多间三层的铺子需要大量家俱,不久后拆村建楼,家家也会换新家俱。单是村儿里的需求就够养活他两年的家俱厂了,过去的生意都是和升哥合伙儿的,而这回他要自己做老板。
自从有人要过费后,又有三个人以同样的理由找上门来,刘升自己挖坑儿自己跳,从补贴费变成了包费。刘强知晓后又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开骂,骂那些要费的人得寸进尺厚脸皮。对于刘强的喊骂人们论道他没人情味儿,而对于刘升也不领情,他的钱三辈子花不完,就该拿出来,是村里人从到大养活的他。
刘升听到人们对哥俩儿的非议,回家从院儿里找来个破盆子,把抽屉里炕褥子下边自己放的媳妇儿放的借条儿,统统扔到了盆子里,一把火点着了。等到秦翠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盆子里的借条已经成了灰烬。秦翠花在院子里和男人嚷嚷,刘升吹起口哨出门而去。
西街主体起来的时候,刘升突然想起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南投资人了。电话问强,刘强推脱有事忙着以后再和他。一天,看到强的跟班儿老虎到十大碗酒店吃饭,刘升把老虎拉到没人处问询。老虎不想,但看着黑升总的大眼珠子有些畏惧,只得道出实情。
村委会和南人合资成立了铁佛村地产开发公司,南人出资一千万占股四成九。刘强发现南人好赌博,就让老虎找了两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弟兄,和南人先喝酒后麻将,骗南人赌输了五百万打了欠条。再后一次次催债,让人家生活再无安宁。最后,南人没办法被迫以股份抵债,只收回了三百五十万,在日夜骚扰中被逼离了铁佛城。
没有听完老虎的讲述,刘升哼了一声甩头而去。想着建完西街不再和村里的建设和强掺和,眼不见为净。他重金聘请了铁建集团退休的一个副总做天利地产总经理,城经济开发区两个地块要招标,区里也要招标建福利院,天利地产今年一定要墙外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