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自爆内丹,无边的神威波及了近在咫尺的钺戈,使他受了很重的伤。
钺戈被魔族之人送回九星宫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甚至已经看不出来来面目。
听到消息赶来的薰月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去碰钺戈的脸,若不是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她怎么愿意相信她的夫君现在这样惨烈的躺在这里?
“夫君!夫君!你不要吓我……”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在妖族时,有长姐料理政事,嫁到魔族来,九星宫中也只有她一个魔妃,这么多年,除了折苏一事让她痛苦,让她感到无能为力,她从来都过得无忧无虑。
看着昏迷的夫君,她多想像母后一样,能在父王卧床不起的时候,一脸淡定的处理妖族各处的事务,像王姐一样,处理政务杀伐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她做不到,就只是看到夫君受了这样重的伤的时候,她也没有勇气去问巫医他的伤有没有大碍,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万分的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为什么就不会坚强一点,勇敢一点,明明夫君以前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她这样家子气。
巫医上前来为夫君诊治,她能做到的,也就是跪坐在旁边,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夫君,不要丢下月儿……不要……求求你不要……
满屋子的巫医无计可施,稍稍平静下来的薰月看见他们相互之间轻轻摇头的样子慌了神。
“你们摇头做什么!?夫君怎么了?你们快救他啊!”
平日里一直温温柔柔的魔后突然发了怒,巫医们吓得激灵。
这里面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巫医战战兢兢的向着薰月行礼,语气中夹杂着颤抖:“王后,请恕微臣等艺不,魔君身经脉尽断,五脏六腑皆碎,应该是立刻就灰飞烟灭的重伤,靠着魔君高深的修为撑到了现在,我等也无能为力啊!”
完伏在地上颤抖得更加厉害,后面跪了一地的巫医们纷纷附和,告罪自己艺不。
“那魔宫养你们是用来做什么!?当摆设的吗!?”
深重的怒气和恐惧让她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巫医们咆哮:“你们这么多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有何颜面还活着走出这九星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魔后性子软,决计做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这话只是太过愤怒,太过着急出来的,但还是吓了一个激灵。
后面有一个巫医心翼翼的站起来,对薰月:“王后,微臣提议,若是能请出不归山的老巫魔出山,或许能找到办法。”
“老巫魔?”薰月喃喃自语。
“对!老巫魔!”巫医看薰月的神色有动摇,就接着:“微臣知道,老巫魔犯了族规,魔君下令将她关在炼丹楼里不准出来,可是在魔族,微臣想,如果老巫魔来为魔君诊治,或许还会有一线希望。”
薰月看向送钺戈回宫的魔将铁鹰,:“你去将老巫魔带来。”
“遵命!”铁鹰低头领命,就退了出去。
很快,花卿的奶奶,魔族最负盛名的老巫魔就被带了来。乳白色的封魔锁链化为实质,拖在地上叮当作响。
她佝偻着背,站在离床还有段距离的地,颤颤巍巍的,就年老得厉害,被困于炼丹楼中锁了几千年,整个人都有一种随时都会倒地而亡的虚弱感。
薰月做了一件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她站起来,缓步走到老巫魔的面前,郑重的跪下去。
她抬头看向老巫魔,语气无比郑重。
“巫魔长老,四千多年来,我们一直将你关在炼丹楼中不见天日,我代夫君向你道歉,现在,我想请求您,救救我夫君,他是魔族的君王,他不能有事,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关押巫魔长老的命令是钺戈下的,她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情,可是他们两人是夫妻,薰月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推脱到钺戈一人身上,薰月知道,老巫魔之所以被夫君关押,就是因为她不听从他的号令,用强权胁迫老巫魔是没有用的,她只能求她,放低姿态,求她看在大家同为魔族之人的份上,救夫君一条命。
若是得罪了老巫魔,到时候若是她在治疗的过程中动动手脚,他们也看不出来,也阻止不了,她不能赌。
其实就算她不放低姿态,花卿奶奶也没有准备为难她,不救钺戈。
她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除了草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她都不在意。
虽然钺戈对她所做的事情,让她没办法原谅他,但只要草没事,她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事情。
钺戈是魔族的君主,虽然她对钺戈四处征战的行为颇有微词,但是,她也没兴趣管这些事情。
对于救治钺戈,她并没有打算拒绝。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跪地求她的魔后,就看向了躺在床上,面目非,奄奄一息的魔君钺戈。
“我是魔族人,魔君遇难,我自当尽力。”
薰月听到这话,很是欣喜,连忙站起来为花卿奶奶让了路。
奶奶坐到床边的凳子上,为钺戈把脉,又将独属于巫医的魔气洒在钺戈的周身,细细观察。
薰月在一边坐立不安。
没过一会儿,对薰月来,却好似过了很久,花卿奶奶终于停下了观察,将诊脉的手拿开。
薰月急切的询问:“怎么样?”
奶奶轻轻一皱眉,脸上的皱纹都动了起来,她看向薰月,问:“可否请王后将左右摒退?”
薰月闻言,向着屋中的人吩咐:“你们退下!”
然后她有些紧张不安的询问花卿奶奶:“可是有什么不妥?”
“魔君的伤很重,若是平常妖魔,怕已经化成了飞灰。”完此话,花卿奶奶的眉头皱得更紧。
薰月的心咯噔一下,问:“可有什么办法?”
“魔君是黑龙,如果想要完治好他,最好是用同为魔族黑龙的血为他熬药,可是……”
薰月完了花卿奶奶没有完的话:“可是六界之中,只有夫君一条魔族的黑龙。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薰月希冀的看着花卿奶奶,她多么希望面前的老巫魔能为她的夫君带来希望。
花卿奶奶沉思,过了半饷才:“办法是有,不过效果不如黑龙血的效用好。”
薰月捉住了这一线希望,急忙问:“是什么?”
“是九尾狐心。”
花卿奶奶的话毫无波澜,薰月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就是一只九尾狐,而且是六界之中血脉最纯净的九尾狐。
花卿奶奶继续:“王后,这世上,只有你的九尾狐血脉是最纯净的,天族的九尾狐仙没有哪一个是父母亲都是九尾狐的,妖族之中只有你和你王姐是九尾狐,可是你王姐的血脉不存,用九尾狐心做药引已经是不得已的下策,因此只能用您的狐心才会有效用。刚才在这里的巫医们,应该也能看出魔君的这伤只能用您的心才能有希望被治好,只是他们不敢出来,所以……”
薰月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钺戈,:“就用我的这颗心吧。”
老奶奶并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从妖族嫁过来的这位看起来没什么事的二公主,实实在在是爱惨了他们的魔君,她不会拒绝这件事情。
可老奶奶还是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你若没了这颗心,我救不了你,最多,我只能让你再活一个月。”
“还能有一个月呀!挺好的。”薰月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她::“我这一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爱上夫君,便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爱过,就够了,如果我的死,能让他继续活得好好的,是我的庆幸。”
老奶奶活了二十几万年了,什么令人感动的人和事没见过,可是到底是老了,就不免变得容易伤感起来,看到薰月如此这般,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可是她闭了闭眼,忍住了。
她对薰月:“你既下定决心,我现在就为你取狐心。”
薰月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她只了一句:“好!”
两人走到一边,奶奶叫薰月坐在一把椅子上,她拿了一个碗,就开始为薰月取九尾狐心。
取心的过程简单粗暴,老奶奶直接将手伸进薰月的胸口处,一用力,血淋淋的狐心就被老奶奶取了出来。
取心很快,可薰月还是痛得脸色狰狞,两手死死的陷进木椅子中,泪水模糊了双眼。
老奶奶将狐心放进了碗中,将手放在薰月的心口处,为她传入巫魔的力量,薰月的伤口极快的愈合。
薰月脸色苍白,但已经没有了疼痛感。
因疼痛而流下的泪水还没有断,她对着面前的老巫魔:“辛苦你了。”
老奶奶:“你好好休息吧,从现在起,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没关系,夫君没事,就好了。”
奶奶再:“我现在写一个药子,吩咐人去抓,抓好后,我亲自来炼丹。”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薰月唤来了婢子,吩咐她们将笔墨纸砚准备好,老奶奶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药。
薰月再次坐到了床边,温柔的看向紧闭双眼的钺戈。
她以后,就不能陪着他了,来这段时间,他终于开始对她好了。
她不知道,夫君对她好,是因为她为他挡的那一剑觉得感动,还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或者,他只是对折苏太失望了,所以转而在她这里寻求安慰,她都不在乎,她决定嫁到魔族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乎他到底会不会爱上她。
反正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他,除非将六界控制在他一个人的手中,要不然,他娶不到折苏。
对于她来,这就够了,她只想陪着他,哪怕只有一个名分,哪怕有名无实,她也只想陪着他。
可是以后,她不能再陪着他了,她心里其实好不甘心,夫君他好不容易开始对她好了,他愿意对着她笑,前战事繁忙,他也会抽时间回一趟九星宫只为陪她,他现在那样好,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他还,以后他成了这六界的主人,她就是这六界唯一的女主人,她对权势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愿意对她做出这样的承诺,她就好高兴好高兴,在他走后,一个人在寝房中傻笑好久。
她能感受到心口空荡荡的,一片虚无的绝望。
花卿奶奶将药写好交给婢子的时候,就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她要去炼丹楼,先将这新鲜的九尾狐心炼化,迟了,效果就不好了。
薰月吩咐其他的巫医都去为她打下手,老奶奶也没拒绝。
薰月就坐在床边看着钺戈,她怕再不仔细看一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日,丹药炼好,薰月亲手喂钺戈吃下。
丹药不是立刻起作用的,薰月吩咐了人好好照看钺戈,就与花卿奶奶来了外面。
薰月站在一池深紫色的湖泊边淡淡开口:“我要先对你一声对不起。”
花卿奶奶疑惑的看向她。
薰月继续:“我和长生草之间有一根同命线,还有一个月我就要死了,我知道,你很在乎那株长生草,要不然也不会甘心被夫君锁在炼丹楼中那么多年,昨日,你要取我的心才能救夫君,我怕你为了长生草的安危,不同意用我的狐心,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花卿奶奶震惊的看向她,脸上有了慌乱。
她喃喃:“同命线?”
薰月的神色多了愧疚,她:“我今日告诉你,就是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让长生草来这里与我解除同命线,我不想连累她。”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来!”花卿奶奶着急得马上就要走,她也没时间为薰月现在才这事情感到生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快点将草找来才是正经。
花卿奶奶匆匆离去。
薰月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没有出黎朝也和她有一条同命线的事。
不过即使不,长生草与那黎朝是朋友,她也会跟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