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若身立水中,随水波之推荡;
稍进,则如善游者与水相忘,故走架时有足不履地,任意浮沉之概;
又进,则步愈轻灵,若自忘其身,直如行于水面,飘然为凌云之游也。
口中背诵着太极走架的拳歌,杨猛脚下则轻轻地踩着柔弱的水波,经过两个多月的将养,如今总算伤势痊愈,回到江水中利用水力修炼太极拳。
有了太极拳歌和拳谱的提点,如今杨猛已经变游动为踩水,短短的十几天,便能如拳歌中所说的在水中任意沉浮,将身体直行水中时,自然就能把头肩一直置于水面之上。
太极拳谱是从胖子身上搜出来的,至于那高个子身上,只有几张一百两至五十两不等的银票,和十几个白亮白亮的龙洋。
自那晚亲身参与了常海与胖子的惊天一战后,杨猛总算明白了自己的水准与高手还差了好远,同时也对太极柔劲在实战中的yīn狠毒辣心有余悸,每每想到自己终rì沉迷于桃姐那雷霆般的一记太极炮捶,结果差点就走上高个子那般孤阳不长的歪路,他的心里便总会觉得一阵后怕。
太极有yīn有阳,拳法自然也要刚柔并济,但从实战角度来说,无论刚劲还是柔劲,在实战中与敌接触或发力的瞬间,都会随着劲力的喷发,而显得刚猛无匹,之前杨猛在练拳时,总想着要与崩拳、劈掌结合,却没想过若要真正发挥出桃姐身上那种真正的太极动势,依旧还是要从平rì对柔劲推手的理解与锻炼上着眼。
实际上,胖子绝对算得上太极实战的名家,其对拳力的控制可谓登堂入室,与常海激战中几乎是粘着即凝,挨着就挣脱不了,其拳脚发力看似空松,实则极为刚猛,刚劲和柔劲的转换随心所yù,即便发拳时好似柔不着力,但在着力时的发劲却似暗流涌动,直接在内部重伤敌人。
而这些,本就藏在桃姐展示给自己的筋肉动势之中,只是杨猛从后世穿越而来,思维或者念头上多了一分狡黠,心思与感xìng中则少了一分真纯,这才差点误入歧途。
常海眯着眼睛在江边端着三体式桩,看到杨猛异想天开的在水中练拳,竟然也让技击水平rìrì高歌猛进,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两人如今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可谁又能想到自己对桃姐的那一片痴心。
关东的响马之所以在关内关外横行无忌,不单因为他们来去如风,更是因为他们一向提倡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王大胡子死了,按实力本该自己坐大当家的位置,可就是因为桃姐这个女人,自己生生压制住了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并为了她能成功上位,借着她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便心甘情愿地撇开手底下的弟兄,独自一人回到了严冬苦寒的关外,一心一意地教这个rǔ臭未干的小子心意十把。
丁玲当啷的响声自远处传来,常海的眉头忽然一皱,那是响马们在马脖子上挂满的铃铛声,离开京城这些天,难道桃姐已经报了大仇,做稳了大当家的位置,这才派人来让自己回去?
清脆的铃铛声很响很密,如cháo水般奔流不息,而这只是一匹响马的声音,一旦集结了几十匹乃至上百匹战马在丛山峻岭中驰骋,上千个大铃铛的响声便会如震天般的响动,十几里路外都能听到,别说一两个武林高手,就算是洋毛子或官府的小股骑兵,听到了也只有闻风而逃一条路可走。
其实,自己这几百号响马的队伍,并不是真正的关东匪帮,而是由一位大人物的身边人安排下来,在东北反抗俄国老毛子的义军。当然,他们偶尔也不会介意客串一下劫杀官府的贡银贡品,反正那贡品最后也到不了那位爷的手上,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惹来宫廷侍卫带队的jīng兵,这才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如若不是这样,就凭众人身上这股子彪悍惹眼的气势,又如何能全部安然混进京城,只可惜那位爷布置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无法达到亲政的目的。
“三当家的,京里出事了!”
可惜,就在常海缅怀的时候,那飞奔过来的响马汉子去哭丧一般高喊起来,并如杂耍般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尽管那战马还没有完全收住步伐,可他却一边喊着话一边贴着战马奔跑,这种jīng湛的骑术,杨猛也只有在后世的电视剧上或关于蒙古人的纪录片上才曾经见过。
常海铜铃般的双眼一瞪,将紫sè的脸庞顿时犹如寒冰,咬着牙对来人低吼道:“几十个外家拳好手,再加上两位拳师级的当家,区区一个暗劲大拳师的宅子都没能拿下?”
来人头发蓬松凌乱,脸上布满了血迹和灰尘,看到常海双目一张,顿时紧张的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伙子里出了内jiān,咱们刚刚进京安顿下来,九门提督的人就全城禁严,等大当家的发现不对时,整个堂子和胡同都被清兵与洋毛子围了起来,为了保护王五爷的家眷,兄弟们和马三大哥拼死突围,大当家的被二当家……不……是刘奎这王/八/蛋一拳偷袭在腰上,这才被清兵抓住,打进了九门提督的大牢……”
一记清脆的嘴巴啪的一声响起,常海的双眼不觉变得通红:“大当家的被抓了,你怎么不联系人马死命救他,自己跑出来有什么用……”
“哥,大当家的把响铃丢给我,让我来给您做大当家的凭证,说只要让您把山寨的兄弟们带走,不让刘奎这王/八查出那位爷,那些清兵指定就不敢杀她……”
常海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水,这才猛然回头向站在身后的杨猛抱了抱拳:“兄弟,家里边出了丑事,让你见了笑话,眼下怕是不能再与兄弟一起论拳比武了,常海今rì就此告别,待安抚了山寨里的兄弟,救出大当家的以后,再回来与兄弟一起把酒言欢……”
杨猛心里微微一紧,忽然对着常海笑了起来:“大哥看来是没拿兄弟当自己人,桃姐既然有难,傻二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大哥先回山寨里安顿,俺这就先自己进京联络一下武门的朋友,看看能否先打探出来些消息……”
一边说着,杨猛一边不慌不忙地披上了短襟小褂,步履沉重地向小院的方向走去,只是随着他腿下走动,露在外面的后背上,筋肉开始不自觉的盘结游动,看着好似一条条龙蛇在身上跳跃,看得常海双眼猛然一跳,忽然明白了为何杨猛在太极拳上的进步与造诣会如此惊人,同时也明白了为何chūn桃会忽然对这个小男人另眼相看……
按照杨猛的想法,如今国难当头,连东三省都被俄国人占了,即便武人们无力回天,也不该在这节骨眼上,天天关起门来打打杀杀。
怎奈清末的武林虽然宗师级的高手层出不穷,但在思维上,却依然处于狭隘的忠君思想里面,甚至有的人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却干着危害国家危害民族的事情,或是投身于洋人cāo控的帮派势力,或是如某些义和团遗老一般借着民族大义的旗帜,专干屠杀无辜洋人乃至国人的事情……
为了隐藏行踪,也为了躲避沿途俄国兵的掠夺,杨猛没敢坐火车,倒是从东北一路走到了京城,虽然十多天来每天都累得jīng疲力尽,可这一千多里路,倒让他的活马桩练至大成,下盘功夫愈发稳定。
当然,后来为了赶时间,也搭了几次马车,不过到底没按照师兄告诉自己的地方,去沿途的武门寻求帮忙,反而在进京之后,悄无声息地在大牢外的客栈找了个房间住下,天天早出晚归的暗中打探着消息。
“知道么,这几rì九门贴出了告示,说老佛爷与光绪爷回京,城内夜间一律戒严,如有持械上街者,抓着一律按照拳匪处置……”
“九门外面那点破事算个啥,告诉你,如今在九门提督的大牢里,就已经关押了上百个‘拳匪’了,据说要秋后一起问斩……”
杨猛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拿起桌上的酒坛放在那桌上,走过去坐下说道:“听两位哥哥说得有些怕人,小弟这两天初到京城,不知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
两个地道的京片子略微一愣,看着杨猛如青皮的光头,忽然从心里慌乱起来,面面相觑地干笑了两声:“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也就是我们兄弟闲来无事……”
杨猛一把扣住那个起身想走的年轻人,另一手则掏出几块龙洋,轻轻地拍在了桌面上,“正好,兄弟今rì也闲着,不如给小弟点面子,让小弟做个东,咱们哥三好好喝上几杯……”
两人看着纯银的龙洋,被眼前的光头少年笑着镶进了黑檀木的桌面上,双腿猛地一颤,齐齐地笑了起来:“大哥客气了,这四九城里的事儿啊,就没咱们兄弟不知道的,您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咱兄弟保准被您办得利利索索……”
“呵呵,行,那我就不跟两位哥哥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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