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风吹过运河,却吹不走船上渐渐变得尴尬的气场。
杨猛的讽刺让明柳生的脸sè微微一窘,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并没发怒,反而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状态,“杨先生如果真没有这味药,也没关系,你们中国人一直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天与杨先生在这里相遇便是有缘,rì后还望有机会拜访宋唯一先生……”
杨猛怒极反笑,看着明柳生那rì本人最典型的虚伪扑克脸,十分洒脱地将长袍下摆随手塞进了裤腰,“我就知道你们rì本人,一向这么无耻,出尔反尔对你们柳生家来说,恐怕也是家常便饭了……”
自宋唯一剑毙暗柳生雨后,杨猛便感觉这事情绝没皇甫松嘴上说得那么简单,只是想不到这帮整rì满嘴汉唐之风,比中国人还喜欢崇倡‘仁义礼智信’的家伙,会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
明柳生脸sè终于一变,只是zì yóu培养出来的习惯好似本能一般,让他即便在生气的状态下,也能得以保持住所谓的礼节,“在下柳生左之助,请杨先生不要因为我个人的行为,污蔑我们神圣的柳生一族与大和民族,更不要因为千人一名的暗柳生做得事情,而仇视拥有真名及太阳下的荣光明柳生……”
杨猛扭了扭脖子,好像后世的运动员一样做起了热身运动,脸上渐渐涌起了奇怪的笑容和淡淡的杀机:“管尼玛的明柳生还是暗柳生,你们rì本人是不是觉着在中国,就该拥有特权和什么狗屎的荣光,还是你觉得我的胆子太小,不敢在这人多的地方杀你们东洋人?”
柳生左之助脚下微微向后一错,好像极为惧怕似得举起了手上的西式文明棍,甚至还有些颤抖的将双手挡在了面前:“在下只是生意人,所以想来先生这里寻求是否有合作的可能,还请杨先生不要……”
话没说完,刚刚还好似小绵羊的柳生左之助,已经化身饿狼,一个箭步膝打便冲了上来,双手在空中微微一扭一弹,便将那根黑sè的文明棍旋开,化作一剑一棍,恶狠狠地突刺向杨猛的面门。
这把剑看起来极薄,即便是在最不会与空气摩擦的直刺动作下,也发出了细微的破空之声,而那根作为剑鞘的文明棍,则是通体纯钢所制,在柳生左之助的左手旋转情况下,悄然从顶端冒出四根细微的钢针,锋锐的钢针上闪烁着靛蓝sè的光泽,正遥遥地对准一旁蠢蠢yù动的若离。
“你安心呆在一旁……”
可惜,这无往不利的偷袭之术,在熟知rì本人劣根xìng的杨猛面前,显然失去了突然xìng和以往的威力,当柳生左之助讶然地听见叮叮两声时,杨猛已经将袖中的短剑彻底拔了出来,脚下微微一弯,整个人便好似变成了标准的弧形,侧身屈腿,如趟泥一般地在甲板上滑行略动,转眼已经闪至柳生左之助的身侧。
当当……
这一次,是柳生左之助挡住了杨猛的强袭,只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惊险动作过后,他显然对杨猛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不等杨猛冲过来,整个人就好像小鸡快跑一般,踏踏踏踏地向后连退了十几步,“你这根本不是月练剑法……”
“你个傻×,能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当当当当……
这一次,两个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与力气,好似饿虎一样厮打纠缠在一起,只是在凛冽的剑光闪动下,空气中的片片残影往往一触即退,从不会过度的纠缠在一起,只是任凭短剑与钢棍之间不住斩劈刺击,偶尔溅起阵阵的火花。
若离手里捏了一把汗,一边小心翼翼地戒备着周围的动静,一边不动声sè地将头顶的银簪子摘了下来。
簪子看起来很短,只有五寸,但在银亮的簪子上,竟然还有一层薄薄的银质外壳,外壳上雕满了图案与文字,但当若离轻轻将那层外壳向后推动时,这才露出里面四道菱形的血槽……
这分明是一只杀人不见血的微型十字钢锥……
若离的担心不是白费,就在她刚刚准备暗中施以援手的时候,却发现人群中忽然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嗖……
砰……
尽管钢锥提前飞出,插在了一个黑衣女子的小臂上,可仍然没有阻止住枪声的响起。
若离眼前一黑,惊怒着一脚蹬在船舷上,如惊弓一般抢在那女人换手举枪之前,左手一挡对方的手臂顺势一提一拉,右手则虚握如盅猛然击在黑衣女子踉跄扑前的胸口上,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这才有时间急忙回头观望杨猛的伤势,等她看到只是腿上泛起阵阵血红后,心里不觉有些后怕的软在一旁……
没有命中要害,杨猛的身子只是晃了一晃,虽然体内的劲力随着腿上的伤口猛地泄了大半,但他的眼睛却一直都没有离开明柳生的肩膀,眼见对手也是一愣,随即抓住时机突进身前连连挥剑,唯有急忙强吞下一口气息暂退,将短剑当做飞镖一样甩出,抢占先手。
嗖嗖……
两道银sè的寒光,从杨猛的手上脱手而出,惊住了柳生左之助的同时,也阻滞了他原本准备好的偷袭,脚下急忙一个急停,并头下脚上的向侧后方翻滚过去。
这个动作可谓反应神速,同时也看出柳生左之助的实战经验之强,显然并不在杨猛之下。
可惜,就在柳生左之助翻滚过后,刚刚持刀半蹲在甲板上,并本能地双臂分开向前后两个方向刺出时,却发现杨猛在飞剑之后,脚下早已二次发劲,几乎在两人纷纷踏碎甲板的同时,他也将身体如蟾蜍般一蹲一跳,带着一股劲风弹至自己的身旁。
这时候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长,而柳生左之助动作却已经用老,心里一惊之下,连忙将手臂逆向摆动,企图以手上的利刃,阻碍杨猛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的出拳。
啪……
看似刚猛无匹的重拳,打在身上却是大松大软,就连发劲也好似拍灰一样的温柔,轻轻地柳生左之助的后颈zhōng yāng敲了一下。
嚓。
柳生左之助苦笑了一下,看着同时也冲到自己身前的若离,将手上的刀棍一分一合,里斯慢条的重新拧成了一根文明棍。
杨猛则轻轻地跺了跺脚,然后才俯身拔起两柄刺穿了甲板的短剑,插回隐藏在袖口的剑鞘里面。
两个人没有争吵和怒骂,反而平静的坐下对视起来,脸上甚至都挂满了古怪的笑意。
杨猛脸上看似有些赧然,表情也变得平静下来,想到之前的恶语相向,甚至感觉有些尴尬:“想不到,并不是你对我产生了真正的杀意,是我误会你了……”
柳生左之助缓缓地坐在甲板上,尽量不做出剧烈的动作,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奇异而又病态的光芒:“没关系,我的同伴手段有些下作,难免引起你这种几近通神之人的jǐng觉,幸亏你的妻子也很强,但最强的,还是你的想法和反应都太快太巧妙,能将这么轻柔的拳法与rì炼的法门融合,我即便是早有杀意,恐怕也无法得手,我输得心服口服……”
杨猛微微地点了点头:“你的行事风格与暗柳生果然不同,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rì炼法门,不过我并没有炼成,恐怕无法让你真正感觉到那种境界,如果你有什么未尽的心事,我会尽力帮你完成一件作为补偿……”
柳生左之助苦笑着咳嗽了两下,口鼻中的鲜血开始汩汩地流出,“能够无意中看到家族想方设法都要学到手的rì炼之法,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是一名明柳生,我的任务是在阳光下,为我的祖国和家族奔走,而不是将生命虚耗在暗柳生的家族任务上……”
若离这时终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站在杨猛身旁,为他包扎起来。
她对杨猛刚刚发出那举重若轻的一拳很感兴趣,更没有想到原来暗劲还可以这样应用在实战之中,以最省力的发劲,给敌人造成最无法挽回的伤势,即便还有一点时间自救,但如果将脊骨瞬间破碎得如此彻底,显然崩裂只是一点时间的问题。
杨猛看着柳生左之助圣洁般的表情,努力地将脑海中的‘娘炮’两字抹去,“如果真没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和我妻子将会在下一站下船,你知道的,现在清zhèng fǔ让你们这些列强欺负的不像样子,我杀了你们两个,官府肯定会大肆通缉……”
柳生左之助有些骄傲地笑了笑:“你们这个国家,确实是个奇怪的国家,你们的**可欺,毫无令人尊敬之处,可你们的人民,却是世界上最神秘也最顽强的民族……”
努力地呼吸了一下,柳生左之助继续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不要破坏我的尸体,我想要灵魂完整的死去……”
杨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会将你和她一起葬在这京杭大运河中,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想因为尸体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
“呵呵一切都随你,这把剑也留给你做个纪念,我们的国家,其实还有很多我这样不在意政治的人……”
说完,柳生左之助便静静地躺在了甲板上,回想起禅宗佛学家井上圆了曾劝导自己说;“难化之人,心如猿猴……所以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故知一切诸法皆由心造,若想求解脱,须以平常心……”
“想不到自己在临死前,才明白什么是平常心,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并不怨恨这个亲手杀了自己的清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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