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术刑的笑容,顾怀翼的侮辱,让姬轲峰爆发了,他冲上去拨开顾怀翼,飞起一腿踢在唐术刑的后背上,唐术刑朝前扑倒,侧身一翻避开他的那一腿,为了避免周围的人看热闹,作出开玩笑的动作,引得姬轲峰跟着自己跑进旁边洞壁的住房之中,随后闪身进去,对姬轲峰喊道:“鸡爷,你疯了吗?”
“你要投降,我认了,你不要尊严,我也认了,但是现在你把这群受苦难,想反抗的人卖了!你是什么东西!”姬轲峰挥拳又砸了过去,唐术刑立即躲开,接连避过了姬轲峰的好几次攻击,在楼道之中借着栏杆左右闪避着。
“鸡爷,你别激动,我是为咱们好!”唐术刑躲避着,却因为说话胸口挨了姬轲峰一拳,直接翻滚到楼梯下,落在走进来的顾怀翼跟前。
顾怀翼盯着地上的唐术刑,又慢慢抬头看着姬轲峰,一句话不说,只是抬手指着他。
“你也一样!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疯子!”姬轲峰冲过去,一个回旋踢,顾怀翼闪身避过,顺势用肩头顶住姬轲峰的身体砸向前面,等其落下来之后,挥拳就要上,被唐术刑立即叫住。
“停手!”唐术刑捂着胸口喊道,“内讧啊!才进来就内讧!脑子有水是不是?”
“来呀!”姬轲峰咬牙道,“来呀!杀死我呀!你们又背命债了,他们都得死,都得吃枪子你知道吗?”
唐术刑刚要说话,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反叛者当然都要死,难道让他们活着继续损害公民的利益?”
姬轲峰扭头看到是夏婕竹站在那,背着手,当她目光投向唐术刑的时候,满脸微笑:“我在管理处大门口等你,你做得不错,会得到奖励的。”
夏婕竹走了,顾怀翼也慢慢起身,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姬轲峰起身来,也不去看唐术刑,只是摇头冷笑道:“刑二,咱们之间完了,你真的已经变了,无法回头了,现在你什么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个杂碎。”说完,姬轲峰狠狠指着地面,“今天是杂碎,明天是杂碎,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混混,只知道看中利益的杂碎混蛋王八!”
说着,姬轲峰冲出去,咬牙跟上那队伍,寻思着要如何救余鑫等人出来,掠过顾怀翼身边的时候,又听到顾怀翼低声道:“蠢货。”
姬轲峰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瞪着顾怀翼。
顾怀翼歪头看着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指着自己的嘴巴道:“没听清楚是吧?看我的口型!蠢——货!”
姬轲峰准备攻击的时候,唐术刑奔上来分开了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姬轲峰,轻声道:“我的错,我事先没有和你商量。”
“这种事你认为有商量吗?”姬轲峰推了一掌唐术刑,“杂碎!”
唐术刑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站在那满脸微笑的顾怀翼,又看着急匆匆走到前面的姬轲峰,低声道:“走吧,别怪他,他xìng格就是这样,他以前生活得太安逸了,不像我,穷街陋巷摸爬滚打,又进过监狱,吃的亏、上的当,他下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我多。”
顾怀翼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唐术刑身后走着,一直走到管理处门口,又跟着夏婕竹进去,来到那个杀人的刑场,但让姬轲峰吃惊的是,余鑫和那四个人并不在这里。他立即四下寻找着,可根本找不到他们,他担心是不是夏婕竹怕有变故,抢先动手,直接把他们杀了。
“人呢?”姬轲峰质问夏婕竹。
夏婕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此时唐术刑立即上前,赔笑道:“夏主任,那些叛逆之徒根本不需要留着审问,直接一枪一个干掉了事,省心,省事。”
夏婕竹微笑着点头,又看了一眼慢慢走进来的顾怀翼,这才道:“来吧,到我的会客厅去坐坐。”
姬轲峰气得浑身发抖,双眼的怒火都要喷出来烧死唐术刑了。唐术刑却一直点头哈腰跟在夏婕竹身后,和抗战期间那种汉jiān没有半点区别。
杀了他吧!姬轲峰心中这样想到,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
“你敢动他,我杀你quan家,还有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不留。”顾怀翼走过姬轲峰身边,看着他的眼神,读出了他的心声,于是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瞬间,姬轲峰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而冰窖之中还有一头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猛兽,他怕顾怀翼,这是他一直掩饰的东西,他知道顾怀翼要杀死自己,比抽烟喝水还要简单。
太渺小了,自己太渺小了。姬轲峰这样想着,但努力维持着先前的模样,跟着前面三人走进楼中,上了转角楼梯,来到了夏婕竹的会客厅之中。
会客厅中十分华丽,但看起来又很混乱,有中国屏风,地上却是rì本的榻榻米,墙上还挂着鹿头,右侧有装饰用的壁炉,沙发是皮质的,桌子是欧洲中世纪风格,椅子却是现代的金属风格——这会客厅的布置者明显根本不懂什么叫装饰。
“请坐。”夏婕竹率先坐下,唤来了一个jǐng卫给他们三人上茶,又问,“不知道你们三位(兔兔塔 tututa)喝什么,但是你们是中国人,应该都(兔兔塔 tututa)喝茶吧?所以,我替你们做主了。”
唐术刑立即起身:“谢谢谢谢,夏主任太看得起我们了,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姬轲峰把脑袋别开,不想看唐术刑那副模样。顾怀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低声赞扬着是上品好茶。
“三位这次帮助我们扑灭了一场即将烧毁适应区的暴徒火焰,而且是在刚来尚都的第二天,这让我很吃惊,同时也让我看到了三位的忠诚。”夏婕竹说着官方开场白,“所以呢,我很想写报告给上层,让他们准许你们立即进入融合区,可惜的是,你们的举动让适应区的管制者黄钟很感兴趣,他想留下你们辅佐他,帮他打理适应区,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知道你们意见如何?”
唐术刑放下茶杯,一脸为难的表情:“夏主任,我们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能赚很多钱,能有美女陪伴,至于当不当个什么,我真不敢想,那是文化人做的事情,我以前就是个街头混混。”
夏婕竹抬手示意唐术刑不要再说了:“唐先生谦虚了,你们的身手如何在昨天与铁血万字帮的争斗之中已经表现出来了,那不是什么街头混混该有的,过分谦虚就是骄傲,知道吗?”
“承蒙夏主任夸奖。”唐术刑立即起身。
“你们愿不愿意去,还是与黄钟大人交谈吧。”夏婕竹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右侧的那扇小门看去,轻微的脚步声之后,一个穿着藏青sè西装,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皮鞋,手指尖还夹着一支香烟的男人出现在那,不过当他出现在那里的瞬间,姬轲峰脸sè变了,浑身无力,第二次感觉自己掉入了冰窖之中——那不是别人,那是余鑫!
唐术刑和顾怀翼两人并不吃惊,但唐术刑立即做出了很夸张的动作,站起来,还故意不小心把椅子给撞倒,后退一步慌忙把椅子扶起来,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姬轲峰低下头,慢慢侧脸看着唐术刑,但唐术刑并未看他,看着他的却是一脸嘲讽的顾怀翼。
姬轲峰浑身都是冷汗,双手五指并拢又展开,随后又抓住茶杯,但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他立即将手松开,放在大腿上来回轻轻摩擦,试图擦干净上面的汗水。
顾怀翼靠着椅背,脑袋依然朝向姬轲峰的方向,在桌子下面慢慢举起手来,握成拳头,接着朝着姬轲峰凸出自己的中指。
余鑫慢慢走近桌子,还未站定,jǐng卫立即上前将椅子从桌下轻轻挪出来,余鑫这才坐下来,抽着烟,朝着夏婕竹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抓了一颗盘子中的葡萄剥着——他那模样,那神情,和之前那个引导员余鑫完全是两个人!
“中国人!中国人!还是中国人!哈!是同胞!”姬轲峰耳边响起昨天遇到余鑫时,他说的那番话,还有那副表情。
“我也是中国人,我叫余鑫!这里的人都叫我智慧鑫,我很机灵的……我是三位贵宾的引导员。”余鑫的声音在姬轲峰脑子中回荡着,碰撞着,不断重复着那句“我很机灵的”。
“哎呀,我……我不知道是您啊!”唐术刑继续在那装,继续演,还抬手打着自己的耳光,一副贱人的模样,不断鞠躬,就差没跪下了。
姬轲峰微微回头,神情都恍惚了,脑子中又回荡着就在半小时前,自己在那间屋子中对唐术刑所说的话:“刑二,咱们之间完了,你真的已经变了,无法回头了,现在你什么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个杂碎。”
“今天是杂碎,明天是杂碎,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混混,只知道看中利益的杂碎混蛋王八!”
姬轲峰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就在此时,余鑫突然笑了,哈哈大笑,笑得拍起了桌子,夏婕竹也笑了,顾怀翼也在微笑,唐术刑愣了下,也满脸的赔笑,朝着夏婕竹和余鑫点着头,一副奴才相。
此时,姬轲峰才明白,唐术刑为什么要去“举报”,为什么要当个所谓的“汉jiān”——这是明摆着的问题。余鑫自己说过,六律管制者之一的黄钟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才现身,而且他敢假装是引导员出现在他们眼前,说明适应区中极少人知道黄钟长什么模样,或许只有夏婕竹等管理层才知道,连下层的士兵、jǐng察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普通的居民。
另外,一个准备了多年,口口声声要武装**的人,会那么轻易拖三个刚进入尚都的陌生人入伙?一个知道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处死的“**党”会不经试探就将他们带去藏身地?还让他们见其他人?
一个人在适应区混迹多年,熟悉这里的一切,知道防卫军、菁英团和自检局厉害的人,会幼稚到想凭着手中的刀枪棍棒蛮干?说是鸡蛋碰石头,还算是赞美,应该说完全就是自己跳进高温焚化炉中!
宵禁时间,就在余鑫对唐术刑说出那番话,拍着响亮的马屁时,唐术刑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与姬轲峰,还有其他一些人太不一样了。他从小就生活在母亲与大哥的yīn影之中,知道把很多东西挂在脸上,表现出来,只会给自己惹祸,所以他学会了装傻冲愣,学会了掩饰自己,也学会了要假装下贱配合他人的下作行为才能生存。
长大之后职场中的经历,那些普通职员之间的尔虞我诈,让他飞速成长,更不要说其后蹲过监狱,吃过牢饭,与那些黑心黑肠的人共居一室而感悟到的人生道理。
离开监狱,他不得不在穷街陋巷中混迹生存,上当吃亏那是家常便饭,刚出来的时候他即便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可或多或少都被人出卖过,多次被几十个人围堵在小巷之中揍得鼻青脸肿。
他有实力还手吗?有!但是他得忍,他只是抱着脑袋挨打,还下贱地在那故意喊着:“哎呦喂!不要打脸好不好?各位爷爷,不要打孙子的脸,手下留情!”
他忍,他自己做贱自己,他必须生存,因为他还得还债,他必须得在逆境之中找到真正的朋友,这样才能在濒死之际抓住救命稻草。
同样的,从小生活在追杀yīn影之中的顾怀翼更是清楚这一切,他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更何况是突然冒出来的余鑫,若不是在尚都,顾怀翼早就找了个机会把余鑫拖进角落中干掉了。
姬轲峰呢?他在蜜罐中长大,不缺吃不缺穿,人生道路全被母亲安排好了,大学毕业去军队里面“历练”,所谓“历练”也仅仅只是去晃一圈,混个一官半职,能立功授勋当然更好。若不是父亲姬民兴的失踪让他自己开始了某些锻炼,他真的就会成为绝对的废物。
他过得太幸福了,不懂什么叫“债”,从来都认为自己应该是个领袖,是个充满正义感,会与强权斗争的人,在他的思维中,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对不起——”姬轲峰低声说了三个字,死死闭上眼睛,是的,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害死了唐术刑和顾怀翼,顾疯子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加白痴。
唐术刑装作没听见,立即转身拍了下姬轲峰,故意道:“鸡爷,鸡爷,快道歉呀,我们不知道那是黄钟大人!”这一拍,唐术刑也是在提醒姬轲峰:你他娘的现在说什么对不起!闭嘴!
顾怀翼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蠢货”二字,口中低低地说:“蠢货永远都是蠢货,无可救药的蠢货。”
唐术刑又用脚踢了下顾怀翼,心里在哭了:你们俩不要斗了,都什么时候了,眼看揭晓了,就差最后一步了,都给老子安静点!
余鑫开始哼歌了,哼着童谣,不知名的童谣,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时不时扯出个笑容来,突然间,他起身来,朝着夏婕竹走去,同时道:“夏主任,这次的演习很成功,谢谢你的配合,而且……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余鑫的突然起身,把夏婕竹都吓了一跳,更何况如今忏愧不已,还如惊弓之鸟的姬轲峰?他吓得浑身一抖,看了一眼余鑫的身影又立即将目光挪开。
夏婕竹很知趣地道谢,接着带着jǐng卫快步离开会客厅,自己出去之后还亲手将门关上,这一系列的举动完全说明了余鑫在适应区的地位。
“抽烟。”余鑫摸出一盒烟,走到三人那头,坐在桌子上,将烟盒打开,让他们自取。
唐术刑抽出一支,看姬轲峰还在发傻,立即帮他取了一支,顾怀翼摇头表示自己不抽。余鑫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不抽烟好,健康第一!”
顾怀翼微微笑着,也不说话,保持着沉默,他清楚,今天这个舞台是唐术刑的,他在这个舞台真的是如鱼得水,也只有他能够驾驭在这个舞台之中游动的各种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生灵,而且用的是最下贱的办法。
“你,唐术刑,是这个。”余鑫话中有话,对唐术刑竖起大拇指,又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烟,“你比他们两人都强!”
唐术刑赶紧拿开点燃的香烟,微微鞠躬道:“谢谢大人的夸奖,多有得罪,请多赎罪,实在不知道是您……实在不知道……该死!”
余鑫脑袋轻轻摇晃着:“的确,你不知道。”但他举起来的手却指着姬轲峰,随后手又慢慢在半空中摇晃着,快速指了指唐术刑和顾怀翼,“你们俩知道吗?知道——还是不知道呢?这个问题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是聪明人,身手也不错,你们的背景也很有趣,虽然有人在试图极力掩饰你们的背景,可我还是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
唐术刑僵住了,但依然带着笑,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他寻思着也许余鑫是真的知道,也许是在套话,但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自己一只脚踏在棺材里,稍有不慎,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唐术刑又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窗外能看到的那块空地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