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侯手握那七百人的名单,朗然道:“这七百人,是你们这些人中的jīng英。此次整编,依此而来!从今往后,师帅下置‘偏师尉’两人,各领五百人,偏师尉再往下则依次是百夫长、屯长、什长、士兵。入军之人,除了每天粮饷多三个馒头以外,每月更可领军饷。”
“偏师尉一月一两银,百夫长五分银,屯长三分银,什长二分银,士兵一分银!”
年轻人们登时炸了锅。
“什么?银子?”
“有军饷?”
韩枫这时也惊喜交加。自己在那七百人的名单中,想来重新整编时,再差也不会排到百夫长以下,那么一个月就至少能多出五分银。银子在离都城内有与没有几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到了城外,却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邢侯这般慷慨,让他不禁想起了柳泉。或许正是因为多出了那十五箱黄金,邢侯才会这般大手笔吧。
然而邢侯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更有惊喜在后头:“除此之外,屯长以上,每月可休息一天!”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冒了光。在这些年轻人眼中,银子可以没有,但是能休息一天,那可是老天开眼了。
只是,将这休息一天与之前邢侯应下的“一月可出城一次”对应着看,这屯长以上的人,必然都在那七百人之中了。
韩枫听身边人猜来猜去,心中也暗自盘算起来:大青山实兵cāo练时,三万五千囚徒兵死了五百来人,又伤了几十个,如今满打满算,还剩三万四千四百人。
按照邢侯的意思,这三万四千四百人,应该有六十九位偏师尉,三百四十四位百夫长,这么加起来,便已经是四百一十三人。七百人再往下分,到了屯长一级,人就远远不够了。
那么,还有四百人是担着屯长的职,一个月休息一天,却只能在城中晃着,哪也去不了。
他正出神间,却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喂,喊你呢!”
“啊?”韩枫一怔,却听城墙头上的邢侯已经开始念起了军阶任职。
“韩枫,任岁军第二偏师尉!下辖五百人!”
“我……我是偏师尉了!”韩枫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见台上邢侯口不停地又往下念起了其他人的任职,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直到片刻之后,邢侯开始念起了百夫长的人名,韩枫才回过了神来。
他听见骆行顶了自己的百夫长职位,又听了一会儿,竟听到了“卓小令”三字。
卓小令,顶了原本柳泉的百夫长职位,成为了辰军第二百夫长。
“小令……”韩枫淡然一笑,他早该想到的,凭小令的本事,什么东西偷不到,更何况那般大的人头呢。
这一次整编过后,有军衔在身的便不仅是官宦之后。而由于军饷和休假的加入,军阶高的人觉出脸上有光,普通士兵则对他们心存羡慕,再要开口喊“百夫长”、“偏师尉”,那便多了一种味道,绝非此前的戏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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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编过后的数rì,韩枫自觉较之从前威风了许多。如今五百人听命于他,他走在离都城中,也觉趾高气昂。不少人见了他,也从“韩小太宰”改口叫了“韩偏师尉”,而看过他那一rì恶战戎羯战士的人,更对他敬而远之。
而他汲取了做百夫长时的经验教训,当上偏师尉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属下的五个百夫长、十个屯长叫了过来,好好地认了一遍人。这十五人之中,五个百夫长都是抢过戎羯人首级的,而十个屯长却只是因为平rì练兵成绩好才提拔上来。
那五个百夫长当初夺来戎羯人首级的过程都有些拿不出手,但韩枫却惟独忌讳骆行。他总记得骆行夺那人头的做法:骆行当时想也不想,便一把把那个囚徒兵同伴的脖子勒住,虽然没有致人死命,但彼时那人若不把人头给他,绝对会没命!
再想到此前在匪徒住所见骆行的情形,韩枫每当面对着骆行时,都觉得自己被一条yīn毒的蛇盯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感觉,比起他面对柳泉,要更难受一百倍。
可是骆行规行矩步,平rì里做事小心谨慎,对着韩枫的时候也是恭敬有余,要说找他错处,那实在比登天还要难。韩枫心中便扭着,但也只能这么一天一天地挨过去,所幸,他有个盼头。
一个月一次的出城。
为防这些人出了城便逃跑,每个人出城的十天前,都要跟黄计都禀明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经师帅大人点头应允后,还要再配五个离都的看守陪同,身上带着脚镣手铐,才能出城。
韩枫第一次出城,自然是去黛金池,而理由也很说得通:拜祭母亲。
他向黄计都申请的时候,黄计都不禁对他又多看了几眼。
毕竟,多数人出城,都希望去周围的草甸放松,甚至有几个跑到了距离离都最近的小镇子买东西逛窑子,难得有几个人想着去父母尸骸埋葬之处。更何况,夷女寿命本就不长,往往在孩子记事之前便已亡故,这些年轻人对母亲的怀念并不深刻。而万骨丘常年有毒,当然更没人愿意去。
“难得你不忘本。”黄计都赞叹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三rì后寅时末刻,便到东门来吧。”
听黄计都应允,韩枫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然而回到家中后,他却又发起了愁。
夷女百年前便一批一批地往离都送,每一批都是二三千人,到现在总共送了有十几万人,其中九成九死了之后葬在黛金池。尸骸茫茫,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母亲的尸骨呢?
更何况,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才三岁,现在连她的样貌都记不得了,更不用说……经了这么久,肉身**,只剩骨骸。
除非是……召鬼!
他见史书记载,说一百五十年前,太和年间,代帝成熙心伤何妃之死,曾命法师召鬼。那何妃相貌端庄,宠冠六宫,死时年不过三旬,内里大有文章。
结果法师召来何妃魂魄后,何妃当场指出是皇后与梁妃合谋毒死了自己,致使宫廷剧变,甚至东宫太子也因而易位。
只是,这段故事说起来颇为诡异,书上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根本没有写明白那法师是如何召的鬼。更何况,在书页旁,还有一行后来人写的话。
“借鬼神而杀人,是耶,非耶?”
那么,这召鬼之术,究竟存不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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