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侯一行是在半夜离开的。
他们离开的时候,窗外依旧漆黑。韩枫坐在长凳上靠着墙打盹,听窗外杂响不断,一下子醒了过来。他把窗户撑起一条缝往外瞧去,见火光笼罩中,邢侯骑在马上身形笔挺,身后几人抬着一个封的四面不透风的大铁箱子。
韩枫揉了揉眼睛,对那趴在柜台上也刚迷蒙着抬起头的成衣店老板说了声“告辞”,便背起一包衣服要推门离去。
那老板忙叫住了他:“年轻人,别急着走。”
两人谈了小半夜的话,到这会儿已没了一开始的生疏,不知不觉中,那老板对韩枫的称呼也改了。
韩枫道:“怎么?”
那老板道:“你从外边来,这会儿又是深夜,客栈不开门的。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我这铺子里将就一晚吧。反正不用钱,你是年轻人,能省些就省些。”
韩枫听他说得诚恳,只觉好生感激。想着方才还暗自打算拿他当做人质,又觉惭愧。
韩枫自出离都,这是头一个对他平声静气讲话,且完全为他考虑的人。自从在鸿原上被柳泉出卖,又经了卓小婷之死,再到近rì虞天星对他的误会,他心都寒了,但这会儿却觉得温暖无比。
他粲然一笑:“多谢您。不过还是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老丈,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也要小心呐。”
那老板道:“好好好。既然你有住处,那我也就不留你啦。咱们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我再多劝你一句。你既然是猎户,不如也加入百猿会吧。虽然打到了鸣猿不能全算在自己头上,但也不会有人为了金子去要你的命。我跟他们会中的二当家很熟,平rì也从他那进些皮毛做衣服,你要是想进去,我帮你说说话。”
韩枫笑道:“好。我考虑考虑,定了主意就来找您。”语罢,又恭恭敬敬地对老板半弓着身子拱了拱手,说了一句“保重”便推门离去。
街道上三三两两人多了起来,他们行sè匆匆,看样子都是因为邢侯到来而被困的。韩枫在街上绕了两圈,见那些人都散了,街巷中冷冷清清的,才往虞天星所说的房子走去。
那房子很矮,没有人把守,甚至连门都是大敞着的,黑洞洞的像是怪兽的嘴,仿佛一脚踏进去就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韩枫只觉身上冒起一阵寒意,但到了这会儿再去想虞天星是否在骗自己已经是多余的了,不管那门中是什么他都要闯进去试试。
他握紧了寒铁剑,一横心,踏入了大门。
大门往里走两步就是一条往下的木梯。那木梯年代久远,踩上去“吱吱”作响,好几次韩枫都怀疑它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木梯旁摆着十几个火把,韩枫捡起一根火把,掏出火石点燃,映着前路。
走下十几阶木梯后,两边的墙不再是木头,反而成为了石块。那些石块很大,给人一种很厚重的感觉,而每隔两块石头,便有一块石头上边刻着字。
“一、二、三……”
刻字的石头下有玄铁打的锁眼,应该就是要用玉钥匙打开的。
韩枫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伸手过去碰到那锁眼,感受到那彻骨凉意后,才确定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锁孔竟然真的是用玄铁打造的。
玄铁是最坚固的材料,就算寒铁剑也伤不到它分毫。看来这里无人看管的确有几分道理。
只是玄铁如此珍贵,却只用来当锁,那巨石后边的东西……恐怕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走到这里,韩枫终于确定了心中一直的猜想。
父亲让自己来找的这样东西应该是家传宝藏。也只有朝中太宰这等权势,才有可能藏下这么宝贵的东西。
该是什么呢?总不会是传国玉玺吧。
想起曾听过的传说,韩枫暗暗一笑。据说一百年前的dì dū夺嫡之争,传国玉玺不幸遗失,就因如此,民间总有传闻说帝位得来不正,连玉玺都没有。
不过二皇子夺嫡失败后全家被杀,连两个孩子也被枭首示众,就算自己真的拿到传国玉玺,依着祖上的意思,总不会是让自己找他的后人再去起事造反吧。
他又走了二十几步,却见前边写着“十二”的石头前突出了一根长矛。
那长矛是从石头中钻出来的,尖端直指木梯。矛尖发着紫红sè,像血也像毒,长矛底下是一堆碎骨头,骨头被人踩了许多次,但还能看出里边有半个人头骷髅。
那块石头上有很深的凿痕,甚至锁孔上也有乱七八糟的撬痕,想必是这人拿着玄铁打造的工具来撬锁,却误中机关死在了木梯上。
那玄铁工具早被后来人拿走,韩枫往地上看了好久也没找到。
想着这木梯四处处处机关,韩枫的背绷得也直了些。他小心翼翼绕过那长矛,继续往下走。
再行百余步,才见到“四十七”。
锁眼光亮如新,他将火把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掏出玉钥匙插入了锁孔。
轻轻转动,“咔”的一声,锁开。旋即,那块石头竟忽地一下沉了一半,露出了后边的空隙。
火光照进这仅容一只手伸进的石洞,韩枫一愣。
这石洞中若是珍宝古玩,甚至真的是那个传国玉玺他都有心理准备,偏偏没想到的是,石洞中只有个小瓶子。
那瓶子不过盈掌大小,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但是晃一晃却能听到水声。
瓶塞子上边简简单单刻了两个字,想来刻的时候很仓促,故而那两个字刻得很丑,也很难辨认。韩枫细细认了一会儿,才确定那是“饮之”。
“叫我喝了这瓶放了一百多年的东西?”
韩枫一扁嘴,暗暗无奈。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到了这儿,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局。不过既然是家祖遗训,不管喝了水后会不会腹泻,先听话喝了便是。
他拧紧了眉头把那塞子拔下,闻了闻,松了口气:还好,瓶中并没什么异味。
瓶子是枣红sè的,瓶子里边看上去黑乎乎一团,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水。他一横心,仰脖一饮而尽。
水也没什么味道,就像是寻常的清水。
饮下后,韩枫满心失望。正想把瓶子塞进怀中,然而甫转过身,就觉头猛地一晕。
“不好。”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他扶着石壁缓缓倒下,昏睡在木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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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原上,艳如明珠的女孩子在白毛斑虎的背上正看着星空,忽地惊叫了起来:“叔祖父,叔祖父,你瞧天上!”
老者轻捋胡须,眯起了眼睛:“诶?罗睺后边还有一颗星?难怪这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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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邢侯的马队中一个身着华服的秀美男子微微一晃。
身边几人一直死死盯着他,像是怕他什么时候又会逃跑。
他冷笑一声,稳住了马,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块青sè玉佩。他自言自语着,又仿佛对着那玉佩说着什么:“青魇,是他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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