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詹凡,平凡的凡。”那年轻人对韩枫咧嘴一笑,神情极和善,光看他此刻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方才杀人不眨眼。
年轻人很明显是詹康的弟弟,没摆什么王子的架子。看得出来,他对韩枫的印象不错。周围的驻军将士这会儿还沉浸在方才那血腥的一幕中没醒过味来,于是痴痴傻傻地瞧着那个年轻人背着个大背囊往韩枫的营帐走,竟然没人想得起来去阻止他。
而詹康终于掀了帐帘走了出来。
那年轻人这时也把目光从韩枫脸上转到了他身后的男子身上。然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动作。
詹凡把背囊往地上一撂,然后单膝跪倒在地,垂着头对詹康道:“大哥,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詹康站在韩枫身后,詹凡这一拜,无疑连着韩枫一起拜了。对方是王子身份,韩枫就算把“皇子”身份挑明了,也受不了这么大的礼,因此,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照例说,詹康虽然是长子,但也不能受自己弟弟的跪拜之礼,可是詹康非但受了,还受得理直气壮。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太过嚣张,于是詹凡把整句话讲完,韩枫让出了路后,詹康就闲适悠然地走到詹凡身前,俯身扶起了他:“阿弟,我这次走得急,还以为你赶不及找我了。”
詹凡在詹康面前极温顺,哪里还是方才杀得腥风血雨的恶狼,分明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羊羔。他挠了挠头,年轻的脸上显出几分稚气,还带着些不好意思:“大哥,我好久没下山,结果一出来就迷了路……倒叫我先跑到山匪那边去了。我想着来见你总不好空手,就从他们那带了些礼物来。你要不要瞧瞧?”
詹凡就算不说这句话,韩枫也早已注意到他左肩背着的小背囊。那背囊鼓鼓囊囊的,呈暗红sè,更有几处的颜sè深得有些不正常,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都是血迹。
想着方才他的雷霆手段,韩枫对那所谓的“礼物”猜了个大概齐,而詹康站在詹凡的正对面,因詹凡身躯拦着,故而没瞧清楚背囊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嘛,什么礼物?”
詹凡憨然笑了笑,摘下背囊,往地上一倒:“听说这个人是他们的头目。我找了他好久,要不是他实在难找,我早就来了,哪里会让大哥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
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掉了出来,滚了两滚,跟詹正的首级并到了一起。那人满面虬髯,胡子跟钢针一样根根立着。按说此时是仲秋,天气虽不算热,但也不算太冷,人死了一天,脸上就应该出癍,皮肤也应该变sè,可这个人头却保存得很好,甚至称得上“新鲜”。
詹康只瞧出这是山匪头目的首级,但韩枫算是杀人的行家,在鸿原行军时也见过形形sèsè的死人,故而一下子便瞧出了这人头的不对劲:“三王子,你什么时候杀他的?”
听韩枫这么问,詹凡眉头一挑,像是遇到了知音:“你瞧出来啦!哈哈,你真厉害啊!我这处理人头的手段可是师父秘传的……”
韩枫没想到一句话问出了个话唠,他目瞪口呆地听詹凡讲他用什么样的手法切下人头,又用什么样的手法把人头里的水分烘干,还详细地解释这个烘干并不是一点水分不剩,而是要剩得刚刚好,才能让人头显得皮肤光亮,完整如新……
詹康在旁听得脸sè发寒,甚至周围的驻军士兵也被这男子滔滔不绝的“人头处理”大法惊得瞠目结舌。而奇怪的是,詹凡讲这些事情的时候,那种全情投入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异常和谐的状态,以至于士兵们对他的害怕逐渐消失,甚至觉得这人还有那么一点儿人味。
詹凡说话的样子就像每个人身边都会有的小兄弟,因为心爱的事情被提起,于是急着跟人分享……除了他分享的这些东西过于暴力恶心以外,并没什么太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
正因这么一丝人味,被吓愣了的姚顾平终于身子一震,“活”了过来。他眼珠子一转,才看到杀了二王子的凶手正在跟韩枫、“叶四”二人大侃特侃,讲到得意处,唾沫横飞,眉飞sè舞。
这凶手真是没把驻军瞧在眼里!
姚顾平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暗忖倘若自己这数千士兵都拿不下对方来,驻军的士气岂不要一落千丈。于是,明知对方那“天外一剑”惊艳可怖,但姚顾平还是鼓起了浑身勇气,大吼了一声:“呔!你这贼人!还不速速俯首认罪!”
詹凡正讲到人头有一只眼睛因为保存不当不得不提前处理的节骨眼上,哪里顾得了姚顾平在说什么。他手舞足蹈地一阵比划,完全没瞅见韩枫一个劲对自己用眼sè。到底还是詹康能稳得住他,这位越王世子见自己手下的副将气得满脸通红快要吐血,终于决定打断兄弟的即兴发挥,道:“阿弟,姚将军问你话呢。”
听大哥说话,詹凡立刻闭了嘴,然后往姚顾平处瞅了一眼,道:“姚将军,你说什么?”
若不是姚顾平涵养好,这一下子就要晕在当场,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又重复着喊了一句。同时将手一招,让身边的弓弩手速速排好阵型,围住帐篷前的几人。
九灼又不安起来,但韩枫却示意它不要妄动。毕竟,此刻詹正已死,真正捣乱的主犯都不在了,光凭越王二子的能力,足以收拾面前这个烂摊子。
果不其然,詹凡脸sè一下子就变了。不等詹康说话,他先吼了起来:“姚将军,你瞎了眼了?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姚顾平想着之前韩枫说过帐中人是越王世子,但见帐中钻出的赫然是“叶四”后,不由舒了口气。江兴帮叶四那是风城花都无人不知的,他怎么可能和世子扯上干系?不过,叶四身在江兴帮,说到底也应该是自己人,又如何会是詹正口中所言的山匪jiān细。
就因为这个疑惑,他才没让人shè出箭去,可是叶四身边那个年轻人明显是个愣头青,怎么说话也掰扯不清。
詹康也瞧出自己弟弟刚下山,还不大了解人情世故,便一按他肩膀,朗声道:“姚将军,叶四就是詹康,我就是越王世子。你若不信,我随身带着印鉴,也可以用字迹来证实身份。”
按理说,印鉴加字迹就能验明世子正身,但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更何况二王子的尸体还倒在边上一直流着血,姚顾平受这么大的刺激,摊上这么大的事,心中都是回到都城自己的xìng命还能不能保住,因此比往rì更多疑了几分:“叶公子,不是我不信……只是二王子死在军中,众目睽睽之下是您身边那位出的手……你又说你是世子……我……”
他话没说完,詹凡截口打断:“那你要怎么证明?你说啊!”他脚一抬,身子便骤然到了姚顾平面前。
“我是三王子。喏,这是我的腰牌!这是我小屋的钥匙!”詹凡噼里啪啦往姚顾平脸上丢了一堆东西,“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王把我送到云霄山练武,你要不要看我练套剑法?”语罢,他还真的抽出了那血迹斑斑的长剑,对着姚顾平比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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