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顿了一顿,又道:“祭司的手能干净到什么地方去?你以为她方才拍我的时候就没打算用手段?”
韩枫默然。他吃过离娿的亏,当然知道离娿一双小手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奥秘。明溪既然知道离娿的身份,可见她本就不是为了他才来的。但她追到这个地方,难道也是猜到了雪山圣城的秘密么?
明溪见他不说话,又道:“我不要嫁你了。你只要我带着她走,之前的事情我就都当没发生过,从此以后我们见面只是路人。”
离娿在旁却不老实。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拿了一串羊肉吃了起来,一边嚼着羊肉块,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小姐姐,你倒是说说看,我哥哥他怎么你啦?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把你搞大了肚子没娶你?值得要我去换?”
“你!”明溪大怒,她平rì也算伶牙俐齿,但没想到离娿,却句句被她抢白。见韩枫护定了她,明溪强忍怒气,道:“我不跟她说,只跟你说。韩枫,你把她交给我吧。你要知道,既然你们被我盯住了,那么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韩枫深吸口气,向帐外瞟了一眼。毡房门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可以想见的是,明溪既然知道他在,应该知道单她的力量阻止不了他。那么她最有可能动用的,就是阵法。
韩枫轻叹口气,道:“明溪,我早就知道,当你我再见面的时候,会是兵戎相见。”紫金剑晃着火光映在明溪脸上,更显得玉人容颜憔悴,令人心醉。韩枫顿了顿,又往下说去:“你不是从苍梧之林跟着我们来这儿的,是早就过来了,对不对?”
明溪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韩枫道:“你……你也想到雪龙山?”
一个也字印证了明溪的猜想,她眼神倏地一亮,竟然透出了几分喜悦。她此前一副伤心越绝,愤恨万分的样子,骤然间脸现喜sè,可见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竟有多深。离娿何其聪明,一早就猜出了明溪的身份,看她也是为了雪龙山的事情才来,登时蹦了起来:“韩枫,不能让她知道!”情急之下,她连“哥哥”二字都不喊了。
韩枫摆了摆手,示意离娿自己早有打算,旋即,他又看向明溪,问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明溪无可辩驳,只得老实回答:“我原本不知这边有城,但叔祖观星,说雪龙山将有异变,我便来了。”她伸手指着离娿,道:“宫里早就留着她的画像,别说她这时没换打扮,就是把脸全蒙了,光凭身形我也认得出来!韩枫,你真的要和她混在一起,对我们不利?”
韩枫道:“不是我和她混在一起,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明溪,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走吧。”
“我走?”明溪愣了愣,随后竟然笑了起来,“你叫我走?是你们被我困在阵里,你……”她停了一下,侧头瞟着离娿,“不错,她是有几分本事,驱虫之术也能跟我的阵法抗衡,但你别忘了,阵法和驱虫之术有个最大的区别,也是我最大的优势!在苍梧之林中,我没有把握赢她,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山水只是换了个样子,对我来说,本质并不变;但这边的虫子动物,却都不是她能短时间就能用的!”
韩枫道:“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明溪,我早就知道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敌人,明溪!”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似乎痛惜,又似乎是在提醒对方什么。
明溪为他语气所惊,微微一怔,正想着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见韩枫已经出了手。
紫金剑瞬间刺出,速度之快叫人窒息。明溪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剑光已到了面前。
她终于明白韩枫的意思:若是敌人,他就要格杀勿论!
“韩大哥……”明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原本对韩枫不敢出手这一点十拿九稳,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迟疑都没有。在他心中,难道那个黛青族的祭司就那么重要么?
电光火石之间,她眼前却晃过那晚目舟湖畔的画面。她从没跟一个男人那么亲密过,她不知道自己对韩枫的感情有多少,只知道那是她这一生最温暖的时刻,可惜从此之后,她便掉入了冷寒彻骨的一潭死水之中。
死了也好。
然而,韩枫这一剑刺的却不是她。他一把扯住了明溪往身后猛拉,随后剑势不停,直直地往前插去。
明溪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怪叫了一声。那声音恐怖至极,叫人听着以为是大地裂开了口子,又或百鬼齐哮。明溪再坚强终究是个女子,她被这声音冷不丁地一下,浑身打了个颤,脚下一软,几乎跌在地上。
她扶着韩枫回头看去,见身后竟倒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汉子。那汉子身高马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毡房,他双手指甲尖利远胜常人,浑身皮肤龟裂,甚至露出底下的肌理。
“人蛊!”明溪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她仰头往上看去,才见毡房顶赫然开了个大洞,只因毡房之内灯火太亮,那顶部又太高,四周又一直有事,才无人发觉人蛊的潜入。
而与此同时,韩枫手中的紫金剑已经架到了明溪脖子上:“明溪,对不住了。”
漆黑如墨的血从人蛊身体里汩汩冒出,顷刻间便流了一地,又腥又臭。韩枫看着不害臊的尸体,无奈地看向了离娿。人蛊进毡房,自然是离娿招来的。自从明溪出现后,离娿就觉出事情不对,借着拉黑子和婉柔往帐外逃的功夫冒险传唤了不害臊,但不害臊这一死,前去圣城的路也可说断了一大半,只能靠几个人自己去找。
离娿耸了耸肩,半是撒娇,半是嗔怒地说道:“好哥哥,你别冲我发火。我哪里知道她是什么路数,不叫不害臊过来,还能怎么办?”语罢,她又笑了起来,几步跳到明溪身前,道:“啧啧啧,你瞧,刚才这剑还是架在我脖子上的呢。在你们代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风水轮流转,是不是?”
明溪一时不察被韩枫制住,心中又气又恨,但被他半拥在怀中,倒觉脸上发烫,手心发热。她挣了挣,却被韩枫更用力地扭着,甚至连手腕都疼了起来。她心里暗骂韩枫不懂怜香惜玉,这时被离娿一阵嘲笑,更是气不过,索xìng闭上了眼睛,道:“你们要杀就杀。韩枫,你要是放了我,我还是会回来的。”
韩枫却横了离娿一眼,要她别再多言,随后又看向了黑子和婉柔,道:“把东西收了,咱们这就准备走。”
离娿见他不说怎么对付明溪,连声催道:“哥哥,这坏女人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打算拿她怎么办?我们要是在这儿杀了她,外边那些人又该怎么办?难道一个都不放过么?”
韩枫只觉被她被她吵得头疼,不由怒道:“别打杀人的主意。如今人蛊已死,你要想去圣城,有她用观星的法子指路,总好过咱们没头没脑地在山里找。”
“做梦!”明溪只骂了一句就被韩枫捂住了嘴。她气急了,连堂堂公主的身份也不管了,拼命往韩枫手上咬去。
俩人原本打算xìng命相搏,岂料到了这时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韩枫一阵无奈,问婉柔要了块帕子把明溪的嘴堵上,又找了绳子把她双手绑上,才放开她,道:“圣城我势在必行。哪怕你不带路,我也会去。既然詹王爷说雪龙山会有异变,为什么不赌一赌,这异变是对你有利,还是对我有利?”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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