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袋盛满了清水后,几人终于离开了常伴左右的古河,开始步行。
黑子身中剧毒的两月之期这时也已到了,而让他感到无奈的是,离娿果然给他服了解药之后转脸就又给他下了新的毒。有韩枫在,他没办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吃了两颗药丸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仗着妙手空空的本事,他打过从离娿身上偷解药的念头,但对方比狐狸还要狡猾,再加上青蟒始终不离她身边,黑子空有神偷之名,无可奈何。
离开古河之后,路上稀疏的植物也从少变无,到最后只剩下荒漠。几人身上多余的行李这时早已卸下,背着的除了干粮便是水袋。一个水袋够一个人喝一天,节约些则能喝两天。此时尚值寒冬之末,高原上气温低,为防水被冻成冰坨子,水袋均用厚厚的兽皮包着,而这无形中也让水袋的重量增加了不少。
有利则有弊。天冷让水袋的重量增大,那么数量自然就少了些;但同时,天冷人则不易流汗,自然也就不容易感到口渴。
水袋基本都背在韩枫身上,其余人则只背一个用于行路时解渴。韩枫是吃过缺水缺粮的苦的,因此对水袋看得很紧,离娿几人虽被他防得不舒服,可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看山走死人。几人已经能看到雪龙山,不过算起脚程,恐怕还要再走五六天。若单是五六天也就罢了,让几人心中没底的是进山之后的路程。谁都不知道圣城在雪龙山的什么地方,就算明溪观星,也只能点个大概位置,更何况天灾过后,去往圣城的道路势必坎坷难行,否则这么多年过去,怎会无人发现。
韩枫身上背了十二个水袋,再加上众人身上的水袋,勉强够几人坚持仈jiǔ天。每个人心中都有底,故而喝水时也注意了许多,如今唯一的希望只在于到了雪龙山后,能够找到山上积雪形成的溪流,借以补充。毕竟,那传唱千年的诗歌之中,不是还有一句“水流滔滔,天河倒悬处孕育雪龙”么?
几人走了两三天就变得满面风尘仆仆,韩枫和黑子是男人,脸上多些胡子,皮肤变得干燥粗糙些并没觉得什么,但几个女孩子却都觉得有些受不了。
三个女孩子的脸sè从丰盈水润逐渐变得灰白不一,饶是用披风厚厚实实地蒙着口鼻,也禁不住冷风吹进去,吹得脸上起初发红,接下来就变痒甚至起皮。嘴唇龟裂,一丝又一丝的血纹显现开,甚至连喝水都觉得痛。
韩枫把自己的水尽量省下来给婉柔喝,婉柔见他脸sè不好,又看他背着那许多水袋辛苦得很,也舍不得喝,两个人你推我让,看得让离娿好生眼红——她眼红的不是韩枫对婉柔的疼爱,而是韩枫手中沉甸甸的水袋。
韩枫身上背着的水越来越少,口渴折磨着每个人的耐xìng,就在韩枫以为离娿或明溪会先耐不住的时候,没想到黑子竟最早闹了起来。
这rì傍晚时分,黑子晃了晃没有半分水响的水袋,到了韩枫身边,摊手道:“兄弟,再给个!”
黑子斜着个脸,面相不善。他原本就不胖,但一路走来,风霜把他身上仅存的肉全都磨没了,如今可说得上形销骨立。他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家里的媳妇和孩子,每次听到,韩枫也觉得心有不忍,于是对他也尽可能予取予求,但此刻刚到雪龙山脚,黑子的那份水却早早被他都喝完了,若给了他水,对旁人势必不公。
韩枫轻叹口气,没有拿未分的水袋,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水袋,道:“还不知道山上能不能尽快找到水源,别人的水总不好给你。我先分你点我这边的……”
但话未说完,黑子却猛地蹦了起来,一巴掌就抓向韩枫怀中的水袋。但是凭韩枫本事,就算黑子是天南神偷,水袋又岂会这么轻松就落到他手中!韩枫一缩身子,同时回手拨了一下黑子的手。
他不yù伤人,也没有下狠手,却没想到只这么轻轻一拨,黑子竟然被推得往旁边撤了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然后他就势嚷了起来:“我不活了!”
“连喝的都不给,你们是打算渴死我嘛!”黑子捶着地大吼大叫,“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那个鬼地方我不去了!往前走是渴死,不走是毒死,我宁愿你们毒死我算了!来来来,小丫头,给你黑大爷一个痛快的!”
他嚷着嚷着,瞪着一双眼珠子盯着离娿,那架势不像要对付杀他,倒像要活生生从离娿身上咬下块肉来。
谁也没想到黑子一个大男人竟然耍起了泼妇的架势,几人面面相觑,唯有明溪脸上没露出什么,但眸子里却显出几分得意。
四周无别人,任黑子扯破了嗓子,也只有几人在这儿看着他闹。韩枫是最看不惯一个男人撒泼耍赖的,见黑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便一把提起了他,道:“嚎完了就继续往前走。你一个大男人,若连这些苦都受不过,你孩子有你或没你,又有什么两样?”
黑子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觉两颊发烧,所幸有灰土遮挡,故而透不出来。他看了看明溪,又瞅了瞅在旁默不作声的离娿,怒道:“这苦本来也不是我自己要受的!如今明明是你们有求于我,却拿我的xìng命作要挟!好好好,这命我不要也罢,倒看看是谁着急!”
韩枫微愣,心想黑子想明白了这层厉害干系,只怕事情倒不好办了。结伴同行已久,他虽然不喜黑子为人,但到底是拿黑子当同伴看的,更何况黑子倘若这时死了,“无命之人”没了着落,依着离娿的本xìng,势必要拿明溪当替补。
韩枫轻叹口气,暗忖如果顺着黑子给了他水喝,只怕他以后变本加厉,倒更嚣张。这时是两难之局,可对方连命都不要了,他也真的无可奈何。然而正在他两相为难之时,离娿却扁了扁嘴,把自己的水袋抛给了黑子:“我今天的水够了,你喝吧!”
语罢,她转身往前跑了几步,不叫旁人看着她的正脸,只留给几人一个默默对着雪龙山的娇弱背影。
黑子连一声“谢”也不说,接过水袋拔了塞子便仰头灌了起来,“咕嘟”、“咕嘟”几口水灌下,他还大大的“哈”了一声,笑道:“快活!快活!”语罢,一下子将空水袋高高地抛到空中,也不管那水袋掉下来摔在地上,便钻到了扎好的帐篷里,背冲着帐外,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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