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楼后方别院,一栋两层高的私家阁楼,正是名jì姑苏柔所在的住处。正午时分,沐阳站立在露台上,仰视前方的醉花楼。
主楼高七层,建筑格局大气雅致,外墙朱红、深蓝、雪白三sè协调,龙凤等各种神兽的雕塑活灵活现,呈现出一派宏观祥气。这分明就是明清古朝的风貌缩影。
由厚高的红白sè围墙延伸之后,中院、后院几处附楼建筑布局分明,极具特sè。除了诸多的朱红sè灯笼高挂各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池塘花园更是美不胜收。
沐阳在露台上许久,也未想回房,眼神流露出复杂的神sè,连连唏嘘。
“沐郞?你这是作甚?为何呆呆木立于露台,半个时辰有多。快过来喝药,喝下这服药,你今rì就可回驿馆,免得在这担惊受怕,终rì不可惶惶惨兮兮的模样。”姑苏柔这时又端了一碗进来。
沐阳舒展了一下四肢,自感活力充沛,jīng神状态亦不错。这药虽苦臭可功效还真不一般,昏迷至今只服下五剂,已然好转许多,早上醒来时还是死鱼一样的叫苦。
“看你sè润应该好上七八成,这药还剩下两剂,是一rì之量,你带回去好生调理。莫再生事了!”
“什么?驿馆?”沐阳一愣。
“当然是驿馆,莫非沐郞想赖在醉花楼?柔柔的伺候费用自然好说,只怕是这几rì的房钱、茶饭钱、杂七杂八的钱你是支付不起呀!我的好郎君!”
沐阳呛了一口问道:“你不是我的相好么?听说……你还是我的人呐。”
姑苏柔瞥了他一眼,喝下一口茶方说:“人归人,钱财还须分明。再说……这是醉花楼,不是你家。美蓉娘可不会放过你的,总不会……又以画像抵债吧?”
“美、美蓉娘?甚画像?驿馆……就不用支付房钱饭钱了?”沐阳眯着眼,凑过头去看着她。
“是的、是的!东南城官府驿馆,那是你沐家的落脚处,忘了?让你的家仆领你回去罢了。你身无分文,一个铜币都拿不出,如何支付巨额债款?你在醉花楼一掷千金,穷得叮当响。若不是钱公子为你垫付酒钱,你早被轰出此地。美蓉娘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呃……你竟如此狠心,置我于不顾?”
“如何?狠心?你是没见过狠的吧?狼心狗肺的东西,本sè难改呀你!”姑苏柔轻拂了一下衣袖,面朝房门走去。似有些爱理不理的意味。
“砰砰……砰”
一连急促的敲门声,便听见门外人喊:“三少爷!三少爷!”
姑苏柔推开房门,一个衣着简朴的少年怔在门口,一边整理衣衫连连低头说道:“柔柔姐安好!小的给你请安,打、打扰了!”
“呵呵……免礼,打扰本姐姐的是某个不知趣的无赖,怎会是你呢?吃过午饭了吗?”姑苏柔出奇的对这个下人格外的礼待。
“吃、吃过了,吃过了。谢柔、柔……”这少年话未说完,就察觉到一股凌凌刺骨的寒目盯着自己不放。
少年眼珠一转,一个兔子灵跃,飞扑在几米内的沐阳脚下,抱住他的腿痛哭流涕的呼喊:“三少爷……小安子知错了!小安子没能守候在你的身旁,为你分担痛楚。小安子有罪,罪不可恕哇!!”
一脸疑惑满是问号的沐阳,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回道:“行!那我罚你由这跳下去。”
“吓?”
少年抬头惊秫停下哭声,问道:“此话当真?真切要往楼下跳去?”
“唔,当真!此话一出,九匹马都拉不回。”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副淡然祥宁的眼sè,似乎并不像是在说笑话。连九匹马都拉不回的话,那必定是金口一开、覆水也难收了。
少年转而满脸凄苦、yù哭无泪的惨相,“呜呜”的抽泣着望向露台。这虽说是一栋两层小楼,可地基打的高深,底下还有暗室、垒堡人造池环绕。可比得上正常楼房三、四层的高度,要真跳下去……以少年这普通的体格,轻则骨折、重则断骨,半身不遂。
“退下!爷逗你的!看你这没出息样!”沐阳大腿一挣,往他屁股踹了一脚。心中估摸着,这少年小安子必定是自己的家仆,虽说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可他那单纯厚实的脸庞身躯,有着一双灵动的赤褐sè眼珠,特别他的黑棕发sè、浅褐眉毛和肤sè……
与印象中的国人相貌不大一样,可一个下人也引不起多大考察的兴趣,人种嘛,各有所不同有何出奇,便没多追究。
“谢三少爷、谢三少爷。那让小的伺候你回府吧!”小安子笑嘻嘻的搀扶着他,生怕他又摔坏了哪根筋,时不时的折磨自己。
沐阳起身,瞥了他一眼。
突然门前又传来一声清脆的说话声:“回府?这怀京城内、有你沐家官侯的府邸么??”
一名妆扮雍容华贵的妇人,打着折扇、脸部半遮半掩的走了进来,那凌厉的眼神比起姑苏柔、钱小孙等人厉害百倍。这妇人三四十岁上下,只是红妆jīng心打扮下,面容看的要比实际年轻标致许多,想必早年也是京城一朵花吧。
“美蓉娘……你怎么来了?”姑苏柔躬身行礼,很是谦礼的请坐。
妇人摆摆折扇,缓缓说道:“不必了!说几句话就走。”
这妇人再次盯上沐阳,令他浑身打激灵,非常不自在。如此骇人的气场,不用多问,一定是醉花楼老板娘。
“追债的来了?”沐阳心中扬起一个念头。
“嘿……老板娘你好!小生有礼!”沐阳也学着躬身施礼。
“老什么老?美蓉娘我还没处对象,这醉花楼也还没有老板大掌柜的。你这是在讥讽美娘我吗?小子……”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小生口拙,望赎罪!”
“呵呵……小生?你在我眼里的确算是个后生,可小生又是何意?罢了……拿来吧!”妇人伸出一手,摊开手掌放在沐阳眼前。
“这、这是何意?”沐阳直愣愣看着她的手掌心。
“哎呀……美蓉娘!我的好娘亲!这点小事还需你亲自登门,不是说好改rì奉上嘛。你就别纠结这事了,柔柔这大一人还怕逃了不成?”姑苏柔抱着妇人的手臂,嗔怒的在撒娇,看得沐阳身子骨都酥麻了。
“乖女儿,我是怕你吃亏呀!!这、这人,靠谱吗?时而疯癫时而君子,美蓉娘我不是不信你,而是这人……着实令人难以心安,必须得逼!!非常手段才能治非常之人,懂吗?”
妇人转而追问:“住宿两rì20银币,房钱、茶钱、rì常所用之钱30银币,摔破毁坏之物150银币,丫鬟、下人等使唤钱20银币,加上你家仆的30银币,一共250银币。谢谢客官,是现银呢?还是钱票呢?”
“什么??房钱两rì便要2、20银币?!我何时使唤你家下人?这、这厮的费用也算入我账?”沐阳瞪大眼指着小安子鼻子说道,虽然不太记得当下钱币的额度如何,可对大概的数字大小还是有些印象,而且非常深刻。
250银币,可是一笔大数目了。普通一家四口一年的花费也不过一百银币,况且有剩余。这妇人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莫非这是黑店?!
“呸!这是你的家仆没错吧?可知这翡翠楼不是一般人能过夜的?即使柔柔是zì yóu身,不过……这里仍是我美蓉娘的地盘。一般上房的房钱自然是不能比的,爷进得来享受、就得预备好赏银,否则……让你有进无出。”
“我、我记账!明rì再送银子来,可否?”
妇人打量了他几下,见姑苏柔又在一旁可怜兮兮的泪汪汪看着她,便有所缓和的说道:“罢了!自从孙公子支付了前几rì的酒钱,还有所亏欠。我知晓你们是身无分文了,看在柔柔份上……给你打个折,画几幅像予我便由你离去自如。”
“美蓉娘……你又来了。”姑苏柔拉扯yù想制止,可妇人挣开她手怒颜瞪了一眼。
“画像?这是作甚?我哪懂绘画,哈哈……掌柜的可别开后生玩笑。”沐阳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
当他注意到小安子和姑苏柔的表情,更是迷茫起来。
“哟……京城有名的后生画家,沐阳公子居然谦虚起来了?你不懂绘画、谁人懂?你可是以京城五大名诗画家自称而居的,寻你求画著诗之人多了去。如今要你画一两幅抵债,竟然推三说四?!看不起我美蓉娘是吗?!”
说罢,妇人折扇一扬,一阵莫名狂风呼啸而过,席卷沐阳向后连连翻转了几下,小安子连人带椅飞至隔间之内。
垂帘啪嗒啪嗒的摇晃作响……
惊魂未定的沐阳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这婆娘居然有这等功力,随手一扬竟让两个大男人无所立足之地。
“自称京城五大名诗画家?我家族可在武夷城呀!自称必是有夸大成份的嘛,你个臭婆娘!何必这么较真呢?!我、我会吟诗作画?”沐阳心里所想,哪敢真骂出口。
突然他看见书房内的文房四宝、壁上的画像,顿然有所觉悟。那个少女画像不正是姑苏柔本人吗?那幅山水画……不会是出自本人之手吧?
当他回身之时,姑苏柔点头作势的神态,已经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确定。这两幅“神作”的确是他本人亲自创作所绘画的。
不靠谱吧?转世再为人、竟然是个穷逼潦倒的纨绔诗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