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夕阳西下。
汤仪进房探望,只见沐阳酣睡正甜。徐离在一旁研制药物,这些由小安子四处收集的药材,均是京城出名的大药铺之物。
“徐老,该吃晚饭了。这小子还未醒来?”
“呵呵……沐公子好睡,能吃能喝能耍能睡知足常乐,未尝不好。”徐离花甲之人,肤sè体质红润饱满,一看便知是个jīng通养生之道的长者。
桌子上放满了一大堆药材,由徐离jīng细挑选后,再分出十几份整齐包好。
“徐老你这是?”
“为沐公子提前准备,待他体内药xìng缓和几rì,老夫就开始用药为他调理身子。”
“有劳徐老!对了,听闻詹涛大哥说起,近几rì夜里,驿馆附近有陌生面孔窥视,有些不寻常。后侄由王宫刚回,也觉得有蹊跷。徐老如何看待此事?”汤仪突然问起,徐离便放下手中药物,拉着他走之窗边角落。
“这事不好说,我与詹涛居此十几rì,一直候命城主大人的吩咐。自从少城主你与安南候跟随城主大人进宫后,这驿馆里的人便给监视了。老夫估摸着,这些人是有选择xìng监视的,我等便是他们监视对象之一。只是……老夫还没弄清其中原由,对方的势力。”徐离声音极小,甚为谨慎。
“如此说来,已有些rì子。唉……当下朝局不容乐观,王上久病卧床不能主事,旨意原要和硕亲王主持今年御前政议大会。谁知西南边疆部落动乱,和硕亲王远赴征剿。现由朝阳亲王代执国政,只是朝阳王对国事一窍不通,更别谈主持议政。近两年王储之位废立之事,反复无常,令太子、其他王子、甚至王公大臣人心不稳,特别太子更是惶恐不安。阮王后的宫中势力rì益强大,在外也有众多领主家族的支持,后党羽翼渐丰。与王权之争势如水火,宫廷之变一触即发。此时此刻……父亲、舅伯诸人身在深宫,后侄真是担忧啊!”
汤仪负手遥望黄昏之边,连连叹气。
徐离是何等的老人jīng,汤仪又是个聪明人,话中有话。突然拉扯出这些偏题之话,听着两者之间似乎又有关联。
徐离抚须眨了下眼说道:“唔……这届朝会的确有些不同,各地封疆大吏几乎汇齐京城。十之仈jiǔ握有兵权的封臣都到齐了,各地过来凑热闹的民众、商贾、商贩把这怀京城挤个水泄不通,人满为患。竟然有些官吏还带来了家眷,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但凡多颗心眼的人都不得不假以猜想,御前政议……会不会是宫变之先兆?尚且不说父亲、舅父曾经为这事,议过多少次,徐老你是知晓的……如今这朝堂之上,危险啊!!”汤仪开始左右踱步,心事重重极为忧郁。
“少城主离开王宫之时,城主大人可有嘱咐之言?”
“静观事变,随机应变。事关国政,我也不好多问。”
“城主大人让你出宫,就是为了多个照应。荀涵、蒲卫两人一文一武护卫,加上安南候足以自保,城主大人更是天下豪杰,理应周旋的过来才是。你就不必多虑,我等做好接应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希望这五月尽快过去,我等能安然回家。这怀京城……亦然不适合我此人久留。哪……关于探子之事?”
徐离示意靠近,两人交头接耳密斟了一番。
此时,床榻上被褥隐隐翻作,甜睡的沐阳早已醒来,却仍作诈睡。合上眼皮,就为了窃听这两人的谈话,当听了密谈的内容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装作镇定不敢出声。
心想:这个世界忒可怕了,这怀京城也忒惊险了!这家子人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王室。搞什么宫廷之变,运气也太差了吧。要真卷进这宫变中,岂不是小命都搭进去了。若真又死一次,就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未及弄清楚,糊里糊涂一命反复死上两次?!别啊!这怀京城、醉花楼挺好的,他娘的!给老子一点憧憬行不行啊?!
………………
子时,夜深人静,驿馆外大街适时传来,打更人的三声击响。
民宅屋顶,几个黑影借着月黑之夜,渐渐疾速遁迹,片刻隐没入驿馆之内。而此时,隐蔽更深的眼线,早已牢牢盯紧这些诡秘的夜行者。
一刻钟后,驿馆内某处偏房打斗声响起,接着几阵咆哮声喊起:“杀人了!盗匪杀人了!!”
“砰啷!踏踏……”
西北楼房上响起一股震裂巨响,破碎的木屑由楼房上四处溅飞,两个身影从二楼飞身坠下街边小道。其中一人连滚带爬被另一人拉扯着,忽然闪出一丝莫名星点,夺路而逃。
身后接着又落下两个持刀男子,与几名黑衣蒙面人厮杀一起。
“少城主,是官差……那文弱之人腰间玉佩是御前贡品,出自西南部矿山进贡之物,只有王上御赐的朝廷重臣……才得此物,是京官!”
徐离眼毒,yīn暗之中借助月sè,竟能一眼认出此方人物。汤仪此时暗叹钦佩不已,便说:“即是同僚……救人!”
“呜啊!呃……”随着几声杀猪般的嗷叫,两名男子相继血溅倒下,卧尸街边。
临近街头,前方落下两个黑衣蒙面杀手,后有追杀,围墙上再现一铜面杀手,前后路、上方均被堵死,逃无可逃。
“嚯!”
中年壮汉横刀一指喝道:“我乃无极门三当家吴旗!哪来的贼子?!胆敢攻杀朝廷官员?!”
僵立于围墙上的铜面杀手并未回应,在夜空中抱臂俯视,yīn冷的目光杀气腾腾!
“区区蝼蚁……杀!”
格杀令一出,四名黑衣杀手同时如恶狼扑食,手持双刃刀逼上。
中年壮汉将文弱男子推至墙边,只身力敌四名杀手。壮汉武技不弱,可惜几名杀手招招毒辣、上下其手杀得壮汉连连失陷,身负十几处刀伤。
“呼啊!拼了!”
壮汉失声怒喝,使出几招连环技法,横刀带出几波劲气,奋力轰散了合围的杀手。
“大人……快逃!”
全身血迹斑斑的壮汉拉起文弱男子,趁隙逃跑。
“无极相功?不成火候,待死羔羊……死!”
铜面杀手呼啸而下,速度如鬼魅般出现在壮汉头上,月sè下闪出一道微光,壮汉头皮一阵发麻,本能的举起横刀一挡。
“锵!”“噼……”
一声清脆的金属碎裂随着低沉的闷声结束,壮汉连人带刀瞬间被劈成两半!
壮汉断开的上截身躯,将文弱男子撞到在地,压住了他的双腿,一滩血水泼在了他的下半身,泡湿了他的裤袍。吓得他脸sè发青、失声连呼:“杀杀、杀人了……恶、恶煞!尔等、王城之内,天、天子脚下……敢谋、谋害钦差?!”
“噗!”
铜面杀手一脚踩在文弱男子的胸脯之上,铜面之内露出yīn寒冷目、恶相狞笑:“交出密谏,留你全尸!若我动手……碎尸万段!”
“咳咳……恶煞!人在谏在、人亡谏毁!”文弱男子衣袖内点起火折子,怀揣着一根线引,似乎怀内藏有火药。
铜面杀手冷眼相看,顿时狂笑:“啊哈哈!!呜呼……壮哉、壮哉!毁掉密谏、正合我意!王城之内、天子脚下?哼哼……天下黄土今朝易改,一代雄主……崛起于我手!!哈哈哈……”
闻之胆裂,面容苍白如骷尸的文弱男子,即时惊呆。两眼空洞、四肢僵麻,一时竟无法自处。
死神般的气息,惶然笼罩在这寥寥寂静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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